对称的结构:三毒史与加尔基

在《胜诉的新宿舞娘》和《加尔基》专辑中,歌曲名称相互对称,歌曲的总时长是对称数字,甚至是歌曲的内容和意涵,也是有对称的意味。
特别是《加尔基》中,椎名林檎更是将对称发挥到了极致,像是世界树和它的倒影,也自然成为理解椎名的方法之一。
延续着音乐建筑家的直觉和思路,她在《三毒史》当中依然自觉地开始规划左右对称以实现某种安定感。
以《TOKYO》为对称轴,歌名互相对称,第一首《鶏と蛇と豚》对应《あの世の门》,——《鶏と蛇と豚》的英文名《Gate of living》,《獣ゆく细道》对应《目抜き通り》——英文名为《The Narrow Way》和《The Main Street》,《マ・シェリ》对应着《ジユーダム》——英文名为《Ego-ism》和《Jiyu-Dom》,依次对称。
并且,如果你以这样的思路听下去,会发现歌曲的含义也同样是对称的,从生之门到彼世之门,兽行细道到繁华大道,私奔者到受害者,她试图在借助对称的二元搭起一个完整的世界。

在《三毒史》的访谈节目中,椎名林檎谈到三毒史的概念时,说道:
“我觉得贪就是真正的精髓的被人隐藏起来的部分,所以我想尽可能写到人们真正的内心深处,虽然我以前也这样努力的,毕竟已经是成人了……确实我很努力地去构思了曲子的走向,如果我要去写一个人从出生,对欲望有自觉开始,到将欲望全部抛弃为止的故事的话,会怎么样呢,好几次想这么写,其实之间也想做一张这样的专辑,试着挑战过,大概是22岁左右的时候写了那种作品,20岁了之后想在创作一次这样的作品”。
《三毒史》在这个意义上,本身就如同《加尔基》一般,通过多组的对立项的对立统一,在讲述人不断正视自我欲望,与之和解的过程中实现一种世界观的构造。
以欲望为线索的世界,必定是以超越欲望到达下一个阶段为它的终极,在不断复归运动中螺旋压缩式的上升。只是在最后,椎名林檎不再停留于《加尔基》所给出的答案——《葬列》式的轮回,而是不惑之年的《あの世の门》,直接走入彼世。
她写道:
“我反复地做着人生中最古老的记忆的梦。这是我濒死时的光景。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学到了各种各样的知识,不断地完善,也是不错的。然而,那梦境中的景色在日后被不断地加工,恐怕是因为,那是一种充斥着酷似铁一般气味的信息而已。最近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做这样的梦了,当我松了一口气时,却害怕自己会完全忘记这样的梦境。有些人否定西洋医学,要以这歪理来解释的话,我曾经是一个出生后几天就应该被淘汰掉的生命体。包括我自己在内,我要一边理解这谬论,一边更加认识到自己在剩余的人生中的使命。其中之一就是这部作品。最后,我委托了在里约奥运会和残奥会中歌唱国歌《君之代》的合唱团。我写给他们的和声部分,表达了“意味着我的死亡”的沉默。”
在这里,以佛教中的轮回业障的世界观为起点,《鶏と蛇と豚》中开头的《心经》讲的就是人的色声香味触觉都是虚幻的,看透一切才能实现真正的善果,仍在欲望苦海中畅游;然而其对立项,也是世界观的结尾则是福音式的爵士唱颂,是基督教的末日启示录式的末日论,也是千禧年的新生。
《あの世の门》中透着神圣感,是在经历下半张以“自由”“繁华”“低谷”“短暂欢愉”后实现的超越,“I myself am the spring and have roughly everything”从这里起,佛教中深陷轮回者断裂成末世劫难的吹号人,末日审判将至,而超越者不再受“三毒”之苦,实现真正的超越——同样是一种死亡。 从这个意义上看,《三毒史》是椎名林檎不惑之年的《加尔基》同样都是一种对称世界观的构建,一种日常生活足够客观地细致挖掘。

不同在于,《三毒史》提供了更加成熟,复杂,带有某种秩序意味的视野,有着一种使徒在经历各种跌宕起伏后,灵魂复归天堂之感,也留下了值得称颂的事迹。
而《加尔基》则意味着无能的拯救与卑贱者的反抗,以死婴的姿态来回归纯粹,即便是没有击碎轮回,也在最后狂暴的不知名的乐器演奏中,露出一丝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