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天才越发“膨胀”的大艺术家野心

Perfume Genius在我眼中从来都不是可以创造出如此激进、先锋的作品的音乐人，尽管他无所畏惧、每张专辑都在不断尝试新东西，而他的音乐也一直以来以一种独特且显得扭曲和病态的 queer & artsy 的气质区别于任何人（“queer experience”是他的音乐一贯的主题）。所以这张在流行乐与极简&先锋派当代古典的基础之上大胆尝试Arthur Russell式的DIY先锋探索只能说是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实现了流行、古典与实验音乐的激情碰撞（尽管古典和实验流行的部分之间存在一些割裂感），甚至可以将其定义为全新形态的抽象流行乐。

首先你要知道的是，这是一张很慢热的专辑。初次听有可能会被前半张开阔且陌生化处理的sprawling器乐吓到，让人摸不着头脑（这一点和《Aviary》十分相似）。直到同名曲开始，脉络才变得逐步清晰。但回过头再来听前半张时，会发现前半张的器乐也十分有组织力，并在你点开这张专辑的第一秒直达你的神经中枢，使你沉陷其中，达到一秒升仙的效果。这点就和上专相反了：上专把金曲全部放在了前半张，后半张才开启slow-burning的部分。

而同样受迷幻乐影响的《Ugly Season》正恰恰继承了《Set My Heart on Fire Immediately》精华部分的后半张之中令人窒息的绝妙之美：阴沉的克制与压抑、宗教般的神圣与着魔、以及关于肉体和爱恋的欣快与渴望。这里的留白浸染着情欲，一点一滴蔓延开来，让人眩晕、让人迷乱，仿佛一片缓缓灼烧的情欲之火，以及令人飘飘欲仙、醉生梦死的靡靡之音，好似冰火两重天的体验。丰满的声音细节、诡谲多变、光怪陆离的声响设计与实验，以及热带丛林中的部落祭祀图景，又为其增添了一丝原始、怪诞与狂放不羁的气质，还有变异般的邪典气息，似如进入到充满视觉奇观的异空间。

同质化从来都不会出现在Perfume Genius后期的音乐之中，他一直游走在不同的曲风之间，这种多变的无形态的流动性让人为之惊叹（《No Shape》正是他的音乐宣言）。而制作人Blake Mills则一向是拿捏声音的高手：这里的每一种声音都经过了细腻的雕琢，并有着自己的生命力，使其各自拥有区分于彼此的鲜明特征与极强的质感，充满了化学反应与魔力。他能把如此多且复杂、甚至说是毫不相关的元素全给编织在一张专辑之中，却仍听起来像是一个有机的整体，这点实在是令人佩服。

《Ugly Season》所给予听众的意象和聆听体验极为丰富并因个人想象所异（当然也多亏了它完美的视觉）。宛如大卫林奇的双峰，它是一场奇特、晦涩、迷离、支离破碎却又华丽绚烂、五彩斑斓的超现实主义梦境，伴随着流动的光影与无穷的生机。只是通过听觉就已经可以联想到伴随专辑的现场舞蹈表演以及其中的视觉艺术与装置艺术了。This is pure art and pure sensual, in-your-face experience.（同时也千万不要错过这张的音乐短片。）可以说他在视觉与听觉的融合以及感官体验上做到了极致（也是为何除了听觉与视觉本身的相似度之外人们会把这张拿来与Björk和Arca比较）。

另外我也同意友邻所说的“香水天才的音乐不需要言语 也可以摸索出他的情感”。这里的器乐部分随时充满着亲密而暧昧的粘稠质感，却听起来晶莹剔透、轻盈无比，仿佛会呼吸。而器乐当中的tension和起伏也使其更加适合身体的舞动（作为一张为舞蹈而生的专辑，肢体也是专辑要表现的核心主题，这一点在以展现畸变的肢体舞动著称的酷儿艺术家Jacolby Satterwhite指导的音乐短片中也体现了出来），并让聆听体验变得更加紧凑。《Ugly Season》不仅仅做到了一个出色的舞蹈配乐应有的模样，单独拿出来听也是一张极为优秀、音乐性与艺术价值非常高的个人专辑。

从审美和形式上来讲，它独一无二，具有创新性，并象征着现代音乐在此方面所能达到的最高艺术水准（高质量音乐+高质量视觉+高质量短片+现代舞表演）。它做到了和去年Tirzah的《Colourgrade》一样在首次聆听时能让我大呼WTF。我无法想象一个没有极高的音乐天赋、素养与技巧的人能够创作出这样灵气逼人的音乐。从《No Shape》到《Ugly Season》，每一张都是封神作品，而这样的音乐也只有Perfume Genius才能创作出来。一张好的实验音乐能做到像这样拥有新奇诡谲的听感+无可比拟的美感，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