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inless-Nilüfer Yanya

尽管“感觉”本身有可供选择的余地，但它对于Nilüfer Yanya来说则像是一个“Existential Pain”。“Again again again again/ Do you like pain？”Yanya早在先前作品中就用复念的唱作把戏具象地表述过痛苦的循环本质。以Painless命名的新专辑看似颠覆了这种认知，但是很遗憾，痛苦并未被真正克服，而是被她选择的更加有害的“虚无”所替代。

夹杂零散错乱的情绪流动，Painless这张专辑比Yanya以往的作品更加琐碎沉重，也不难让我们猜到这是一张过于典型的lockdown album：“In these four walls I’m faithless”“Put on a wall on Wednesday’s choice””Tied up too long/ Dose it feel wrong” 专辑中反复出现的墙与围困的意向是对于居家隔离最直接的化用，而答案模糊的追问与主体缺失则是繁重情绪的直观侵蚀：“I need sometime to work out, who this is?”

突然停下的巡演活动首先带来的绝对不是灵感迸发，被打乱的节奏与不可预知的恐惧成了焦虑情绪的温床，Yanya对于新状态的适应更多地取决于自己对于情绪的照料：当你明知痛苦的不可避免且不得不为其投入自己的专注，虚无主义似乎成为了时间最得意的结果。虚无剥去了近乎一切事物的意义，让“存在”仅为存在而存在，关于痛苦的感知也恰到好处地游离在麻木的知觉中，真正地实现了Yanya自己的Painless。

尽管Yanya并不属于那一批精于细节刻画的创作者，但她在不断堆砌那些缺乏连贯的零散想法中营造了无法名状却足以压迫感受的虚无与否定：L/R 中失控的自毁倾向被比作自动驾驶程序；爱意表白的客体在midnight sun中被冰冷的机器承接，成为不可实现的光景；Shameless, faithless, painless，Yanya用几个Less词尾在shameless中装点着自己对于周遭事物的感受缺乏，“you can hurt me, if you feel like”。而在具有迷惑性的anotherlife中, 经历失败恋情后的Yanya似乎打算好拥抱机遇，做出改变“ I'll do anything, yeah”但是随即的“In some kind of way, I am lost/ In another life, I was not”中，近乎俗套的平行宇宙理论在Yanya这里并不是一个可供逃离的乌托邦，却更多地像是对于自己当前生活的讥讽揶揄: 另一个世界愈加精彩，你自己所在的痛苦宇宙就愈加理所当然。

专辑的基调同样直观地反映在Painless这张专辑器乐风格的选择上，在保留吉他的绝对主体基础上，Painless选择了进一步向更具情绪释放效果的摇滚介质靠拢：Opener用英式味道的Breakbeat开场与stabilise中的Arpeggio架起了整张专辑的节奏框架。而在midnight sun与 belong with you 中后段过渡到Shoegaze噪音音墙则是专辑中情绪与器乐结合最为饱满的高光时刻；即使在慢板的try与trouble中也不乏ambiental intro与guitar feedback的点缀。

从早期发行的制作简约却满溢着灵彩的Indie Pop EP到融合摇滚风格后色彩浓厚的Debut，第二张专辑Painless褪去了更多Yanya自己的流行根源，但这种转变绝对不是笨拙地简单模仿。曾作为Interpol暖场嘉宾的Yanya被人们对这支老牌摇滚乐队的敬畏与推崇感到惊讶，在自己的作品还被当作消遣的“R&B”时，男性摇滚乐手却能因为自己的音乐备受尊重。这不仅是关于听众们，尤其是男性听众固有的音乐风格歧视，更是摇滚类别下关于性别的刻板印象。Nilüfer Yanya继续保持了自己敏锐地音乐感受，选择用更具质感的Art Rock来塑造自己作为女性音乐人的独特风格。Yanya用Painless顺利加入了那一批能够在摇滚风格早失大势的情况下，依然能够依靠艺术取向以及细腻但不失力度的情感让听众为之折服的女性摇滚音乐人的队列。

音乐风格之外，Nilüfer Yanya也一直因为置身事外的冷感腔调而备受赞赏，这种特质因为足够个性而难以刻意为之：稳定的唱腔封闭了情绪的表露，零散的唱词难以拼凑出任何完整的事件，而不断重复的唱段则在转变为耳虫前近乎强硬地让人臣服于她的论调。尽管Painless中Yanya选择直面自己的感受，大量第一人称的表述也一定程度上消解了之前作品中的冷感。但专辑中还有像the mystic这样的时刻能让我们可以回味这种熟悉的抽离感。“looks like you’re headed to the great/ State of love/I can’t trust/ I lost your love/Mistaken love” Yanya 在尖锐刺耳的鸣笛中以怀疑论者的口吻复现了自己的冷感视角，同时也暗示着信仰的缺失也许才是罪魁祸首。

Painless是Nilüfer Yanya在这个特殊时期关于自我探索与类型探索的产物，尽管专辑充满感知无效的虚无论调，但Yanya的音乐尝试本身却有了新的意义。作为她最坦诚的一次表露，Painless里自相矛盾的歌词与飘忽不定的意向避免了过于直白的廉价宣泄，同时也恰到好处地保持了她自己那份迷人的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