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伯纳对勃拉姆斯音乐的评论
当勃拉姆斯试着欢快与天真时,他的音乐就情意绵绵,感人肺腑;反之,当他试着深刻与冷峻时,他的音乐就艰涩晦暗,沉闷乏味。听他的交响曲就像听布道那样需要耐性,而他的《德意志安魂曲》就只有遗体能无怨无悔地承受了。只要跑开勃拉姆斯那些空洞无物的沉思,我们就能从他的音乐中获得欢愉的享受。
勃拉姆斯在展示其惊人的音乐才华时总是有那么一股非理性的原始蛮力。谁也无法否认他在声乐表现力的强大方面差不多同我国最著名的雄辩家平起平坐;若不是他有些言之无物,内容空洞,他可能就胜过那些最伟大的声乐作曲大师了。
勃拉姆斯现在不会再被人斥为冗长乏味、陈腐晦涩、支离破碎而遭冷落了,他有不少作品都显示出智慧或诗性的根底,而不单是数量上的积累和诱人。我只想说,勃拉姆斯虽然只是一纯感官音乐家——而不是以知性或诗性作曲家——的表现获得了成功,但是他的乐感之发达、其超过一半听众的程度如此之大,使得许多对他而言只是妖娆煽情和鲁莽性急的和声与节奏,在公众听来却是感到猜不透和威严,并由此得出深刻而智慧的推测。
一直有人指责我对这位作曲家麻木不仁甚至反感,但这是个极大的误解。事实上,我能坐45分钟听他的五重奏或六重奏,并十分陶醉其中。在这些重奏里,勃拉姆斯闭着眼睛漫游在音乐世界里,从威尼斯船夫调到田园曲,再从田园曲到哀歌,使这些固定有序的曲式仿佛有一刻脱离了这和声丰富、时而如火如荼、时而行云流水的音乐。然而这些乐曲又并非是承袭莫扎特的五重奏或贝多芬的四重奏,而是直接师出18世纪的大师们所称的“小夜曲”。当然它们经过了勃拉姆斯的极大丰富。 造物主无情地提供给他两种选择:要么是无头脑的音乐,要么是无音乐的头脑。勃拉姆斯有时屈从与天性,追求无思想的音乐,所以写出迷人的通俗作品,给听众带来无限喜悦,包括我。有时他却揭竿而起,展示自己强大的精神,于是我们便有了他的《安魂曲》及大众的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