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Pitchfork乐评一枚
在专辑闪亮的结尾释出之后用整体视角再看,这个乐队长的第八张专辑充满了感官的狂想曲。你不是在听Once Twice Melody,你已经消解进入其中了。
Beach House的《Once Twice Melody》以“out in the summer sun”开头,渐渐袭来的弦乐和毛茸茸的原声吉他刻画出一种乡村的喜悦,并且在17首歌之后结尾,在“the universe collects us”的地方探入“into the darkness”/对于这对从未羞于追求永恒的巴尔的摩观星者来说,这是一段很合适地史诗一般的旅程。在下述的短暂的两点之间,Victoria Legrand和Alex Scally在阴影和光线的作用、夜晚开放的花的香味以及感官的狂想曲之中尽情享受着。作为他们自己制作的第一张专辑,其体现出Beach House标志性的dream pop幻想——八张专辑过后,很明显他们并不想再打破常规或者改变现状——的同时也在向各方面延展。这里的关键词是“more”,这也是他们最好的创作方式:更庞大却也更轻盈、更奢华、更轻薄透明、更令人头晕目眩。你不是在听Once Twice Melody,你已经消解进入其中了。
从现在来说,Beach House整个职业生涯就像是一场冗长且逐渐的演变,一条缓慢且蜿蜒的最终达到现状的道路。在过去的这些年里,他们在自己于首专中确立的倦怠的slowcore音乐调色盘中添上了不少微妙的变化。重用管风琴的《Depression Cherry》用充满了不和谐的丝绒一般的drone包裹着自己;《7》变得更加黑暗且更加有力量,淋上了一层shoegaze糖浆。他们从未抛弃让他们成为Beach House的那些特质;将《Once Twice Melody》和《Devotion》或者《Teen Dream》比比,很明显这都是一个乐队的作品,但是确实其中也有很大的变化发生。
他们的进化史让人想起忒修斯之船,一个著名的哲学悖论。想象一艘船随着时间变化不断更换着其零部件:桅杆、索具、帆、船体,一直到最后一颗钉子。在接近一个世纪的修补之后,这艘船没有一个部位是原来留下的。其看起来和之前的样子毫无差别,但是说真的这还能算是原来的那艘船吗?Beach House,相反,逐渐地更新着他们的原材料,用钛金属取代橡木,用芳纶纤维取代帆布。他们将清晰的电吉他换成了冲动的shoegaze噪音,将二手店的键盘和颤巍巍的家用风琴换成了高大上的合成器以及充满力量的真实的鼓点,同时Legrand写的词也从含糊不清的印象派逐渐变得宏大和富有延展性。他们音乐中的本质还在,但是轮廓却已改变:他们将自己从一艘脆弱的木船改头换面成了发亮的、流线型的太空飞船;从一个二十几岁人的翻旧了的Moleskine笔记本变成了如同一个虚拟世界一般庞大和难以形容的东西——一股纯粹的激情,短暂但是却也富有包围性。
在这一共84分钟的18首歌曲里,Beach House有着充分的空间去尝试不同的事情,但是《Once Twice Melody》从头到尾听起来都是十分现象级的。专辑中有着轻巧的原声吉他和玫瑰色的声音编码器、淡薄的模拟合成器和仿佛在夜晚爆炸的烟花一般的和弦的改变以及这一切都被混音以强调其相互之间细微的差别以及膨胀的维度。在飞腾的和声与奢华的合成器、吉他和打击乐器里,这些元素的比例达到了一种壮观的、体育场级别的另类流行(客座鼓手James Barone了如指掌的猛烈鼓点给予专辑卖点一枚)。他们把那些之前听起来像是从My Bloody Valentine和Mazzy Star身上取经的地方换成了如同Air、M83甚至Tame Impala一般的闪亮的黄铜乐器。
他们超级的直觉通常都很准。由突突的电吉他和一些仿佛Cocteau Twins的鸣叫驱动,《Superstar》是一场以动人心选的和弦转变打底的质感的盛宴。庄重的《New Romance》提供了该乐队职业生涯中最为甜蜜的hook之一,并且有着一段难以抗拒(并且已经做好被做成meme的准备)的副歌:“Last night I’m messing up/Now I feel like dressing up/ILYSFM.”闪亮的《Over and Over》缓慢且容光焕发,一首受到Giorgio Moroder影响的、其中的唱诗班和声让这首歌的宗教感更上一层楼的power ballad。
在专辑中,他们展示出一些让人惊讶的引用。以4/4的节奏延展Legrand伤感的循环vocal,《Only You Know》刻画出the Field2007年旋律性强的techno经典《Over the Ice》。《Modern Love Stories》结尾纯乐器的乐段让人想起David Bowie《Five Years》指弹吉他的壮丽。轻快且发亮的《Another Go Around》可以让人误以为是翻唱的Elliott Smith的歌曲。《The Bells》中升扬的和弦让人想起Leonard Cohen的《Hallelujah》。这些引用或许是潜意识的但是绝对不是意外为之:歌词中到处都是像是突然记起了一些歌曲一般的片段——“all the parties”; “a lust for life”; “there’s a light going out tonight”——而且在倒数第二首歌、如同摇篮曲一般的《Many Nights》中,Legrand唱道“many nights/By your side/Listening high/To Suicide.”从某种程度上讲,《Once Twice Melody》是一张关于围绕听音乐塑造生活,关于享受让自己迷失在音乐里的简单快乐的专辑。
这也是一张关于不知何起的渴望的专辑。这张专辑中遍布对天空和星星以及光芒本身的提及:“A flicker in the sky reflects the dying light”; “Sunshine in her lap/Centuries of light”; “Out of nothing comes the moonglow.” “The stars were there/In our eyes,”Legrand在《Superstar》中唱道。在《Pink Funeral》中,她回到了主题:“The painted stars they fill our eyes.”而在《Runaway》里,有人的头发“melting into silver stars.”尽管单独的歌曲可能是关于爱情或者记忆或者欲望,所有歌曲闪光点的累积感觉就像是往崇高的飞跃。就如同她在《Modern Love Stories》里唱的,“A dark mouth surrounds us, into the stardust.”
在这些慢动作闪光炸弹的眩光中,不乏引人注目的意象:星光璀璨的河上的天鹅,或是照到墙上的前灯,又或是优秀的《Sunset》里“spider silk and sweet nonsense,”听起来就像是Legrand自己词作上的动力的隐喻。但是在一些地方,她又变得让人失望地老套。有些歌词就像是占住了好歌词在她的笔记本上的位置的障碍。二手的意象背叛了它们的起源:“Red sunglasses and a lollipop/See her dressed in the polka dot”听起来就像Lana Del Rey的《Lolita》,让人失望的陈词滥调。而在优雅、加入乡村乐元素的《The Bells》中,Legrand的对局就像是为她的押韵量身定制的用词:“Something somebody told me, think the plane is going down/You can’t take it with you, so let me buy you the next round.”很难让人相信你之前没有听说过这个故事。Legrand在职业生涯中写过最好的歌词生动、晦涩、充满神秘感,就像从被遗忘的方言中拙劣地翻译出来的民间故事,在它粗粝时都是以一种迷人的方式。但是在这里,Legrand有时候就像是在追寻一道月光一般,希望它们会降临在她正在尝试叫出口的物品或者感觉上。
依旧,Beach House的歌词不能从语法上来分析;它们既与Legrand的声音有关,也和词语的意思有关。就像这里的其余东西,她听起来也是非常好的。抛弃了乐队早期唱片中沙哑的女低音,她全神贯注,声音中的柔和恰好匹配了专辑纱一般的质感:在《Once Twice Melody》如同Stereolab一般的“la la la”开头,她便是蛛丝和甜言蜜语的化身,如同她的歌曲一般飘渺。
偶尔,在《Once Twice Melody》泛滥的丰富情感中,我发现我自己在期待着其他的东西:更为古怪、更为难以预测、更加不专注在那持续的闭着眼睛的氛围上的东西。在他们对mood那包罗万千的追求中,Beach House偶尔会难以放弃对mood的执着而牺牲了一些更为野心的想法。打天上的月亮是一项经过时间考验的战略。但是往地里面挖呢?这便是Low——一个和Beach House一样本质不变的乐队——在最近两张专辑中做的事情,而如是的结果便是两张不仅吸引人并且让人感到惊讶的专辑。对于Beach House来说彻底改头换面可能是出人意料的,但是这些音乐本身基本上还算是和以前相似的。
但是作为一剂缓慢起效的血清素的存在,《Once Twice Melody》依旧传达出了想要表达的东西。人们很容易觉得这张专辑是不是太长了,但是我听得越久反而越难以决定我到底要cut哪首歌。每一首歌——芭乐、颂歌、摇篮曲、复古合成器流行——在充实Beach House浩瀚宇宙中都有着自己的使命。过度的时长,过满的内容便是要点。你需要很多空间才能够召唤如是宽广的mood。夏日的阳光与宇宙的黑暗之间有着很长的距离,而在《Once Twice Melody》中,Beach House的使命便是涵盖这中间的所有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