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越过就有未来”，游过荆棘海的泳儿游出生涯最佳之作。

流媒体音乐、单曲盛行的年代，曾经以专辑完整度和概念性著称的香港乐坛好久没有迎来这么让人振奋的专辑了——去年的叱咤至尊大碟《The Brightest Darkness》听感混乱，哪怕在张敬轩自己的专辑当中也未算突出；民间呼声更高的《人类世》文本精彩，但在音乐性上略嫌参差，同样比不上歌者的旧作《生于斯》。唯独是泳儿，这个一出道就以靓声著称，但在圈内苦苦游了十多年仍未“上岸”的泳坛老将，在2022年开年之际，游出了自己生涯的最高光作品，整张专辑恍如一部高低错落有致的古典剧作，花落沟渠、叶落冰川，刚好就是歌者本身跌宕起伏职业生涯的故事侧写，难怪唱得入心入肺。

开篇的《into the psyche》连同鼓点强劲的《荆棘海（三生石版）》是故事的楔子，歌曲前2/3的电子人声故意压平细节，仿佛天地间的魑魅魍魉吟唱前世今生，听得十分过瘾，最后一段副歌横空出世的一声“能越过就有未来”带出全碟主旨，联想到泳儿在叱咤十大哭着说出这句话的样子，歌者和听众的情感即刻联通。

《regression》带回命运之初，诞生于天地间的《明日花》一语成谶，混沌之间无心插柳地带出了后续“花、沟渠、海洋”三部曲。此后周耀辉开始执掌的《野木兰》一反过去泳儿小家碧玉的形象，“输赢败胜”这种字眼和过往的泳儿似乎格格不入，但谁有敢说她真的没有在乎过呢。大开大合的绽放延续到充满古典气质的《花心》，混乱和压抑初现，为后续的跌入沟渠埋下伏笔，也暗合歌者在当年横空出世夺得新人金奖后开始沦落浮沉的命运。

花落沟渠，《into the gutter》后概念成形，才是整张专辑开始精彩的部分。《沟渠畅泳》作为泳儿的第一首五台冠军歌，终于为泳儿找到了最适合她的音乐人格。声线清冷、性格内敛的她不是都市大路惨情歌的最佳载体，却十分适合表达这类带有艺术气质的歌曲。经过了母亲中风、事业不见起色，失声的低谷挫折，“当仰望有星星、我们与星星畅泳”，是泳儿在绝望里仍然勇敢埋头坚持的最佳注脚。《所有遗失的东西》属慢热之作，越听越抓人，当感到生命里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其实最深层次的原因，是因为“遗失了自己”的悲哀。推己及人的《孤毒》入型入格，描绘出深夜万千寂寞都市人的“沟渠一面”。

当落花从沟渠被冲出海洋，《extinction》过后是最精彩的谷底反弹涅槃重生。冯颖琪和CM在《沟渠畅泳》的成功后延续精彩，《荆棘海》刺出满身血迹靠水化开，正是“脱下了外壳尚有外壳”最终脱胎的过程，人生海海荆棘满途，但“越刺越痛越有未来”。足以让人听到窒息的《沉溺》是全碟我最喜欢之作，曲词编唱配合完美，不呼不吸的下坠，是所有在爱海中沉溺过的人都能体会的悲痛和绝望。然而在降到最深最冻之处后，生命的奇迹才绽放开来，《叶落冰川》里泳儿唱出了从未有过的洒脱和孤勇。“茫茫白雪就趁白雪想起你”，“在冻的不怕冻”，一路的经历练就满腔热血，“雪花飘满空”也能看作“桂花开峡谷”，是泳儿用这十多年的亲身经历告诉我们的奇迹。

恍如一个轮回，生命在经历苦楚只沉沦消亡之间又重新迸发生机，《the way back》一切重头。最后《所有遗失的东西（Nothing is Lost mix）》被per se的风格编曲带上一丝暖意，仿佛番外篇的回顾，轻盈地告诉大家，当人能够重新找回自己，虽然表面上看似遗失许多，但其实Nothing is Lost。

全碟听完，实在想衷心恭喜泳儿能够在这三年间编织出属于自己的风格之作，最初的《明日花》显然还只是试水之作，却引出了一连串精彩，看似偶然但可能实属必然，除了找到了合适的音乐团队外，最核心的支撑还是泳儿这十几年来默默积累的艺术人格的爆发。她也许不会是最叫座的那个，但如果能延续这次的经验继续打磨精品之作，声线漂亮、歌唱造诣了得的泳儿定必成为华语乐坛中别树一帜的独特存在。从现实的角度，也希望现在的市场能够给这样的好歌手和好作品更多空间。流行音乐作为一种时代文化的产物，这些年来边界和意涵却似乎收得越来越窄，这可能是所有还愿意听歌的人最难过的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