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谈

吴景略的古琴演奏,清丽飘逸,神酣意畅,融婉约豪放于一体,有梧桐舞秋风之势,水云绕潇湘之意。可能单从演奏风格来诠释“吴派”过于文本抽象,那就不妨体会它自身的创作性。古琴的演奏和流传不像书法、绘画等视觉艺术,聪慧者可以自学成才。古琴演奏在中国必讲师承的,一般都是老师口传心授,否则仅靠一本“琴谱”是很难把握音乐的节奏,情绪,以及轻重缓急,精神余韵的。况且文字记载的古琴谱是不能直接演奏,需要琴家根据琴谱记载的弦位和指法,自己去体会节奏节拍,反复推敲,把它恢复成音乐,我们称其为“打谱”,而打谱就需要打谱人对于琴曲本身有着深刻的理解和体会。这对一般人而言,是很难做到的,必须有高人指点。虽然打谱不可能完全恢复古人琴曲里的旋律和音调,但可以说能打谱创造之人,必与“琴”通神。(能不能与古人通神暂不敢言,但至少匠心是必具的)。现在流传极广的《广陵散》、《胡笳十八拍》、《幽兰》皆出于吴景略之手。打谱、改编、移植,这需要的不仅仅是技法的炉火纯青,更在于心意贯通,激动波澜之后的沉静深远,则是个人情感与精神境界的融入融出。时至今日除了部分打谱传世的名作,仍有不少古琴曲因无法打谱移植而处于失传状态,有此可见古琴演奏之难,以及古乐之高妙神秘。而作为听众而言,欣赏古乐相应也需要心境,入境了才能欣赏其美,听出层次,如果心不静,更多时候听的是聒噪和凄楚,难有共鸣之意。譬如阮籍的《酒狂》,听姚公敬版似是初饮,拘谨对坐尚无入醉,成公亮版则微醺兴致渐高,但尚无狂态,而龚一演奏的《酒狂》则给人酣畅淋漓,放诞狂傲,方入大醉之境。而入大醉之境者,也能跟随其舞之蹈之,神游其中,似大寐而大醉。我喜欢吴景略、管平湖和龚一的演奏,常有历久弥新,浓酒香醇之感。情绪、情感、精神、气息都到了,那种感觉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