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写写

虽然叫“黎明”，但是跟After Hours相比其实更“冷”一些。After Hours有大量1980s的声音使用：蓬松温暖的合成器音色，reverb很重的电鼓，流畅连贯的bassline，亮闪闪的电吉他与键盘，怀旧感拉满的吹奏乐，很适合勾勒出都市之夜的火树银花。 而这张专辑的前半部分基本推翻了这个思路，开始向1970s的合成器放克、1990s的电子放克、2000s的欧陆舞曲、甚至2010s的实验电子，进行试探。因此，各乐器线都会更碎片化、氛围化，更突出舞池的迷幻感，或者机械冰冷的太空漫游畅想。后半部分则再次向1980s的经典synth pop声音回溯，企图增加一些“破晓”时分难得的亮色。 在初听的时候，我一直在玩“猜制作人”的游戏。我在2020年说到Oneohtrix Point Never的时候就提到，他偏向冷感的实验电子/电子舞曲制作很适配Abel的嗓音。果然这次他就是Track1-3的主导制作人。 Track02 Gasoline 充满了Replica那张专辑里面常见的太空弹珠音效，以及毫无修饰的、粗粝的打击乐音效。合成器也是短促的“射线”效果，符合歌词中的“眼睛一闭，陷入睡眠，沉入幻想”。只是当Abel没有长旋律线需要演唱的时候，他会略显尴尬。 Track03 How Do I Make You Love Me 从某种程度上就是这方面的补偿：Max Martin带来了旋律感更明显的键盘与电吉他，Swedish House Mafia用略显明亮的音色引出那句撕心裂肺的副歌吟唱，随着Abel声音剧烈改变，和声也随之微妙改变，很好地利用了浩室舞曲“外冷内热”的表达特点。 对于争议较大的先行曲Track04 Take My Breath，我是非常非常喜欢这个beat的。Shellback操刀的打击乐组首先就立住了。然后会在副歌部分加入融于氛围中、难以察觉的小提琴、弦乐组。在后半段部分还会有在两耳之间游走的，欧陆舞曲影响下的吉他与键盘声音。如此丰富的层次感非常好地实现了“冷热交替”这种复杂听感的营造。只不过Abel的词曲想要营造一种从梦到醒的浪漫气息，主歌人声被搁置得比较远，这就会让演唱与beat本身产生一些脱节，留给副歌能够伸展的空间也就被限制了。 Track05 Sacrifice，Track06 A Tale By Quincy 分别用电吉他、贝斯做主动机，勾勒出了funktronica/synth funk的大致思路。在这种充满弹跳感的声音中，Abel开始表达复杂的自我拉扯：在经历了各种幻想后，他用一种“不道歉”的态度跟对方说拜拜，因为他自己明白自己的“回避性恋爱”人格：接近后就想离开，不愿再浪费彼此的时间。这种略显不负责的言论以深夜电台的形式播放，略带滑稽也略带讽刺。 专辑中段的两首曲目 Track07 Out of Time 和 Track08 Here We Go... Again 有着最用心的深情演唱、最色彩鲜明的音色选择。前者逐渐扩散开来的合成器波颇有一种city pop的都市漫步感，后者扭曲的过载音效+极简化的吉他像极了合作嘉宾Tyler地下时期作品的思路。这种一冷一热的搭配，一边想要有更加晶莹灵动的音效，一边不愿舍弃他擅长的温暖音色，恰好就是专辑中段情感拉扯的高峰：充满了强烈的爱慕，又充满了后悔。随着故事终结于“so here we go again”，似乎这趟旅程有了新的篇章，但很难见到终点。 Track09 Best Friends 把踢鼓蒙上一层电子琴的声音效果，轻快的clap驱动下，更像是一首hiphop beat。但是在如此跳脱的器乐组上，Abel依旧用长旋律的R&B演唱方式讲述“恋人变朋友”的故事。这种突兀感在Track10 Is There Someone Else? 得到了解决：OPN擅长的高频合成器音效又来了，prechorus和chorus部分甚至有了铺底的pad+跳脱的键盘音阶演奏。在这种偏克制、收敛的beat上，是Abel用一种充满讽刺意味的方式深情演唱着：“有没有其他人也向往着你？”，表达了偏执的掌控欲。 在这之后，温暖的pad音效逐渐铺展开来，占据了大量的时间。trap编排常见的hihat敲满了Track13 Don't Break My Heart，我已经很轻易地想象出Abel张大嘴唱歌的样子了。贝斯与鼓协同营造律动感的思路也在Track14-15得到贯彻。在这一部分，独属于Dawn FM的思路受到了阻挠。它们听起来像是从Abel或合作嘉宾的前作中选出来的剩余曲目。这一部分是Abel在词曲编排上最想展示自省的部分：他试图道歉，试图归纳自己的问题，但与线性前进且不断演进的音乐不同，他对于这种问题的讨论仍旧结束于“I can‘t”。 相比之下，Track11 Starry Eyes 和 Track12 Every Angel is Terrifying 或许可以多加打磨成为专辑的主心骨。无论是从小变大再变小的法兹音效与人声和声的协同，还是各种电台特色的声音叠加处理，都强调出了“和声”这一音乐要素的可塑性。Abel的音色优势其实可以在这一点上发挥得更明显。 随着Track16 Phantom Regret by Jim 以金凯瑞的念白收束，这张专辑终结于充满宇宙感的电子音效漩涡中。Abel想要拯救和他一样处于情感困境的人，让他们不要过多地顾虑外界，多为自己的开心考虑，“若你是天堂，才能见天堂”。因此，整张专辑充满复古质感的舞池声音也多了一层逃避现实、寻得极乐之地的含义。 如果硬要比较，我会认为Dawn FM比After Hours有了更大胆的探索，但成品的完整性上稍弱一些。beat和人声部分会出现情感色彩难以匹配的情况。Abel作为歌手，本身的音色优势想要通过充满科幻感的电子音效展示出来，还是有一定的路要走。走向黎明的他到底有没有感受到光亮？这张专辑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却也让随行者更期待他之后的旅程。 这张专辑适合的听众：pop/rnb爱好者。disco/funk/复古合成器音效爱好者。作为泛电子乐百科全书，或许可以成为2010s实验电子的入门索引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