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昨日最亲的某某。”
跨年依旧是喝到晕倒。
出门前还是惯例打开直播间给自己常去的大小主播那边刷了礼物说新年快乐元旦快乐直播辛苦了明年见。
有一个特别糊的小主播忙着应付直播间三三两两的猥琐男发言,
看到我来了眼睛亮亮地喊我,“老婆你来啦!今天没活动吗?”
我说,“有啊马上出门啦。”
她说,“去干嘛呀~”
我说,“跟朋友去喝酒~”
她说,“好羡慕呀。”
我说,“绝对不能喝吐,因为晚饭吃了螺蛳粉。”
她本来笑着的脸变成了略带担心的表情,
精心贴着的睫毛一闪一闪,“哎,不要喝多呀,身体要紧。”
我说好的,拜拜。
她乖巧地举起手挥挥。
我们是朋友吗?
显然不是。
在我第一次偶然进入她直播间看到她勉强支着笑脸又觉得她长得还不错于是刷了礼物。
加了好友之后我们就保持着不在微信聊天只在直播间说话的关系。
酒局进行到一半我给医生发消息:“想死。”
他马上回复道,“是喝多了还是没喝够?”
我看了眼面前摆着的酒杯,“没喝够吧。”
他说,“要不还是回家吧,好好睡一觉。”
我说,“还早。”
我们是朋友吗?
显然是的。
医生对我的生活作息了如指掌,
我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猜出背后的缘由。
但也没有本着医者仁心说教,
在我哭着说真的戒不了酒的时候,
医生拍拍我的头说,“没关系啊,你很了不起了,你都已经戒了烟了。”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下午,
太阳穴仿佛遭到过钝击一般跳着疼。
打开手机微信消息多到界面卡了一卡,
我一一回复各个新年快乐。
拉下去看到许久未见的逆子给我发了条
“新年快乐”,
还分享了一首歌
《最佳损友》。
小畜生。
逆子当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只是一个曾经关系很好的朋友的外号。
关键词:曾经。
他偶尔也会找我说话,
上次对话是21年10月,
他说,
“最近梦到你三次了,你还好吧?
被我梦到的人都会倒大霉。”
我说嗯,在被男主播骗钱。
他:。。
就像20年他也突然来找我说话
“我梦到到去看超级碗,超级碗门口有一个万达。
明明我想去吃寿司,不知为何却吃起了水鱼面,
抬头一看你他妈在对面,我日。”
我:。。
什么梦回三年前的发言,
而且我去看的超级碗也不是跟他一起。
我瞟了一眼聊天记录,
17年18年19年我们都在漫无边际地说废话,
互相嚣张地喊对方儿子说我是你爹,
之后便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期间还有我把他拉黑的时段,
后来他跟我们共同的朋友说,
“好想树枝啊,每次想起她就有种失恋的感觉。”
这句话于我心也有戚戚焉。
于是我心一软就把他加了回来,
但也不怎么说话了。
我对恋爱的吹毛求疵在友情中毫无痕迹,
对朋友我可以说是超乎想象的宽容忍让,
被人做毫无底线的伤害行为也默不作声,
所以很少和朋友决裂。
逆子这个人其实脾气好到无限大,
比如我在电梯里自拍但门已经开了,
他会很不耐烦地叫“快点快点走了”却悄悄踩住电梯门框,
但他经常隔几年就会跟所有朋友决裂。
以前,很久以前,
偶尔有人问,
“你们两个真的不是情侣吗?”
逆子指着我说,
“她这种性格?”
我:“对你爹的性格有什么意见?”
逆子扑哧扑哧地笑起来。
我和逆子第一次见面是在某节课上传试卷,
我冷漠地接过那几张纸,抬眼看他然后说谢谢。
后来有个朋友故作神秘地告诉我,
“你知道不他还在小号上写过这件事,‘今天传试卷居然打到了女神的脸啊啊啊她还瞪了我一下’,笑死了。”
我:。。
不过逆子对我外表的滤镜很快褪去,
他痛心疾首:“没想到你切开来是这种玩意!”
更别提如果前提是恋爱的话,
他显然很在意性格远超外表,格外喜欢那种脆弱纤细的女孩子。
而我在朋友眼里坚强得像外星物种。
那几年我就已经是个彻头彻尾自认肤浅的外协,
人尽皆知地疯狂迷恋一个大家公认的又帅又有才华的渣男,
渣男好像也对我格外垂怜经常做出让大家集体误会的行为。
于是“你们真的没有在一起吗?”这个问题
从我和逆子身上转移到了我和渣男身上。
逆子看着一个个尝试拯救我于苦海的男孩子纷纷打出无效攻击后扼腕叹息:
“这哪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都见了棺材他们怎么还不哭,给我哭!”
怎么说呢,虽然和逆子经常混在一起,
也因为太熟了太对味了,
反而对彼此没什么兴趣。
冬天的时候我把手放在他外套口袋里,
逆子一边抱怨我穿太少一边把围巾脱给我。
我出门从来不带笔,抄起他的就是一顿用,
逆子每次都翻白眼却总给那支我爱用的钢笔灌好墨水。
上课看到某个梗我笑起来然后跟他窃窃私语,
被关系好的教授狂喷“你们两个又在笑什么?”
我balabala解释那个梗,
整节课的节奏都被带跑。
逆子对此的回应是,
“我跟树枝在一起笑需要理由吗?”
然后我们两个一起被骂。
也许不合时宜,
但如果内在也有打分,
那他柔软又温和的心应该是风华绝代。
他真的很好,
与人相处就像看一本书或一部电影,
细节多年之后都会模糊,但那种感觉回忆留下来。
你念出那个人的名字,
对ta的感觉又如春风拂面。
逆子就像一条大型犬,
对朋友展露出笑容和包容。
只是他就像一条陪伴犬的那面,
并非作为朋友,而是作为伴侣,
他总是不求回报、不顾一切地陷入恋爱里。
他谈恋爱的时候非常无所谓,
世界只剩下他女朋友一个人他也无所谓,
应女朋友的要求或者应他内心的要求跟我们所有朋友断开联系也无所谓。
我们这些朋友就这样隔岸观火一年又一年,
偶尔提起他的时候有人会说:
“啊,好陌生的名字。”
怎么说呢,
有时候也挺羡慕这种人的。
我是没办法舍弃所有去爱一个人的,
先不说太沉重也太危险,
或许也是天生做不到罢了。
都说情侣吵架就像板上钉钉,
钉子扎进去、勉强拔掉了、
还是留个丑陋又明显的疤痕。
我觉得友情才是。
对不再爱的前任,
回头再看对我来说也毫无感觉,
钉子?疤痕?那是哪个时空的滞留物件?
但现在一跟逆子说话我难免有些手足无措,
在这段友情里我被伤害过,
不论他是不是也感到受伤(应该有过吧)。
不论我是不是再也难也踏回一步,
面前的河流已经不是我们当时共同挽手踏过的河流了。
即使现在一跟他说话还是觉得磁场怎么这么吻合。
但却像隔了一堵透明的隔音墙,
我看他在那头笑,
却听不到如同往常一样扑哧扑哧的笑声。
我突然想起某个冬天我去找失恋一蹶不振的他,
用尽冰箱里剩的材料做了五个菜,
然后我们两个坐在茶几面前吃到撑。
吃完去散步抽烟,
风吹过来也抽走一半。
他看着被风吹得闪烁的烟头开始骂:
“这风他妈的有问题。”
我:“说不定风也失恋呢。”
他说,“也是,原谅了。”
然后扑哧扑哧地像小狗一样地笑起来。
躺在床上想完这些,
总觉得我似乎给他分享过《最佳损友》,
搜了一下从未删除所以过于庞大的聊天记录,
其实没有发给他,
只不过发到了某个没有逆子的群。
其他两个群友也认识他,
去年某天我们以逆子的前女友结婚了为开头,
忆往昔聊了一下过去。
聊着聊着有个朋友说,
“你们那时候真像连体婴啊。”
“看到你就等于他也在附近。”
“其实先开始看你们俩每天拌嘴以为是真的吵架觉着这两个人好可怕,熟了之后好喜欢看你们俩互喷,好有趣。”
我说,“可是我们现在根本不怎么说话了。”
朋友说,“好可惜。”
我说,“嗯,《最佳损友》,听过没?”
我划下去点开聊天框,
点开分享的《最佳损友》链接播放。
这也是属于我们这段友情里剩下的最无用的默契吧。
即使已经差不多是陌生人,可在听到这首歌时,
还是想起了对方。
“奇就奇在,接受了各自有路走,
却没人像你,让我眼泪背着流,
严重似情侣 讲分手。”
“来年陌生的
是昨日最亲的某某。”
来年到了,可你已经变成了我昨日最亲的某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