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4K乐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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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pitchfork.com/reviews/albums/yikii-crimson-poem/
作者:金敏秀(Joshua Minsoo Kim)
高产的中国音乐人 Yikii 将她自己的恐怖与美好相结合,为听众呈现出艺术生涯中最能体现其美学追求的一张专辑。
2017 年以来,高产的中国音乐人 Yikii 一直都在发布新的专辑。这些专辑变得越来越富有活力,也越来越难以界定。早期的《❀ [无痛] 》(❀ [no pain] )和《温柔噩梦》(Gentle Nightmare)更像是速写,Yikii 充满好奇地涉猎故障音乐(Glitch)、氛围音乐、工业流行和各种节拍驱动的小曲。随后,2019 年由上海音乐厂牌 Genome 6.66 MBP 发行的《花之墓》(Flower’s Grave)成为了 Yikii 的巨大突破:她极富品味地用解构俱乐部音乐(Post-Club)的拼贴美学塑造出一幅哥特式的巨作。而这张《深红之诗》(Crimson Poem)则更加完全地体现了她的美学追求,将迷人的恐怖和美好相结合,而这正是她本人给人的感觉。
可以拿一些作品与《深红之诗》相较:八十年代日本乐队苍之茧(Pale Cocoon)凛冽而飘渺的快乐,花代《献上》(Gift)专辑中电子流行营造的疯狂,与 Yikii 同在 Danse Noire 厂牌的艺人 bod [包家巷] 那令人浑身不适的作曲。不过这些类比都不准确,原因之一便是《深红之诗》对微分音(microtonality)的使用。弦乐打底的开场曲《-47 °C》一下子就让人体会到接下来整张专辑都充斥着的恐怖感,但直到《梦行者》(Noctambulist)一曲,这种恐怖才变成压倒性的。扭曲的钢琴旋律和微弱的哭声拉开了《梦行者》的序幕,随后一切都逐渐翻腾起来,变成噪音的旋风,像蝗虫一样席卷而来;同时,弦乐给人以端庄稳重的感觉。庄重和阴郁的情绪共存,使一切都变得令人不安,音乐在试图显得动听,但它总好像在悬崖边缘行走,从未到达真正的「动听」。
将听众拽入悬疑的气氛中,是 Yikii 的一种创作策略,因此,她说恐怖游戏《零》系列激发了自己的创作灵感,就不足为奇了。在变幻莫测的《千灯幻景》(Phantasmagoria!)中,一系列合成器音效粗暴地出现,出乎听众的预料。 藉此,Yikii 迫使听者感受到焦虑,就好像被身后空旷走廊上的怪物追赶。即便在这首歌进入到比较温和的段落时,也有持续不断的不确定感,听众们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此种氛围化的、蠢蠢欲动的焦虑感让《深红之诗》哪怕处于重复的乐段,也能让听众保持兴奋。例如《清道夫之女》(Scavenger’s Daughter)是一连串不断循环的电子乐,但周期出现的冷酷节拍可以确保充满暴力的威胁感不会消散。
Yikii 的音乐中最关键之处在于她的声音。简单的旋律,孩子一样的咕哝声,有如说话般的演唱,都是受到了童谣的启发。有时候你会觉得她是一个被恶魔附身的孩子。《人偶的通感》(Doll’s Synaesthesia)最能体现这一点。音乐盒演奏的旋律增强了歌曲中幼儿园式的恐怖气氛。Yikii 的演唱就像恐怖游戏中突然出现的声音,可以立即让人毛骨悚然。《虚与实》(Liminal Space)中的弦乐和钢琴已经足够可怕了,但她回荡的歌声让恐怖感更胜一筹,就好像她是一个刚从坟墓中爬出来的鬼魂正在哭泣。
「黑暗」和「恐怖」音乐最大的问题是,它们往往过分追求开头和结尾处的鬼魅气氛;另一方面,那些更加喧闹的音乐风格,往往过分依赖突发惊吓(jump scare)手法,或者设计一些没有灵魂的音效。Yikii 则是其中的另类,她在激发听众的恐惧感时,不会让听众觉得她在玩什么噱头,这一点则得益于她使用的不同音乐风格。《五重绛雪》(Five Layers of Crimson Snow)将传统乐器和合成器人声融合,塑造出一种数字的阴森感。「每天都是枯燥的重复,」她解释道,也唱出了每个地球人都熟悉的颓废。她进一步解释道:「死尸和悲伤无处不在」。整本《深红之诗》中,Yikii 都在试图让你奋起反抗或者直接逃跑,提醒你,人的本质就是时时刻刻都有恐惧在直穿你的骨髓。在那首狂欢式的《破灭》中,她许了一个愿,来总结我们的集体经验:「我只想少些痛苦 / 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