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令人胆战心惊的巫术实验

对于恐怖片爱好者来说，这应该是一部能和某些恐怖艺术完美融合的音乐作品。我并没有这张专辑的实体胶，如果说封面上的哥特文字配上全身涂成墨黑的野人造型还不够古怪，那么我会告诉你封面的背面是他穿着狼人装与尖叫的裸女跪在一起，周围还有一些让人感到不安的哥特照片。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制作名单和其他信息，它发行于1972年，但我们并不知道发行的具体日期，就跟封面上写的Don Bradshaw-Leather这支音乐团体一样神秘。 在ProgArchives上，这张专辑得到了3.68的评分（满分5分），但实际上也只有寥寥15个评分和6条评论，大部分人对这张专辑的态度是不解和疑惑。根据评论，据说一位叫作Bradshaw美国人先给一些唱片公司听了一些demo，然后得到了部分资金，便租下一间工作室，放满乐器录制了他这张double album，还有传闻说，Don是一位来自英国埃塞克斯郡的男人，小时候曾经受过古典音乐的训练，甚至还有人说这位Don就是著名前卫摇滚乐队The Enid的创始人Robert John Godfrey，但这些毕竟都是传闻，它的创作背景终究还是鲜为人知。

这张专辑被分成四个部分，分别是 Distance Between Us [Part 1]、Distance Between Us [Part 2]、Dance of the Goblins和Autumn Mist，整张专辑时长83分钟35秒，乐器包括：Mellotron, 钢琴、管风琴、各种打击乐器，此外还有人的叫声和客串女声。在字面上，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似乎有一定的联系，是分成两部分的统一体，但是四个部分从听感上全不统一完整，时而静谧时而喧闹，有时候甚至直接有留白，但是整体上是令人胆战心惊的Noise Music，钢琴和管风琴就像惶恐的野蛮人跑到现代都市跳舞，重返文明社会的孤独的鲁滨孙。

Part 1以一段令人不安的钢琴独奏进入，聒噪的钢琴轰鸣和嘈杂的管风琴续接的就是一种密集鼓点的音墙，然后彼此叠加，这种看似无调性的节奏带来的是一种近似于列维·斯特劳斯在《忧郁的热带》里描绘的吐比克瓦希普族即将消亡的宴会文化的超验式的体验：“它发生于夜晚完全降临，大地一片黑暗之后不久，那时候，每个人正在充分利用营火的最后一片光亮，准备入睡。塔培拉希酋长已经躺在他的吊床上面;突然他用一种断断续续的、遥远无比的声音开始唱歌，这种声音一点都不像是他会发出的。两个男人（瓦列拉和卡迷你）马上跑过去蹲在酋长的脚边，整个小小的社群充满一种极度的兴奋之情。”这样的鼓点高亢激昂，像是两种可能：某种充满血性的部落巫术仪式、宴会或部落为了女人小孩或领地出征前的讯息，这或许不会让人感到恐惧，但是足够让人紧张，绷紧神经。最后鼓点变得安静有韵律，同时加入男人叫声和女和声，你们不觉得这时再加入Jazz调性的钢琴有点格格不入吗，但是这个搭配却那么奇妙，极具吸引的音乐魔力。

Part 2延续之前惊惧的情绪，先是猛烈的钢琴独奏，之后很快就加入了管风琴作为陪伴，直到两者不分伯仲，无调性程度加强。这时音乐稍作停顿，立刻又延续之前的钢琴独奏，而这一次是Part 1里的打击乐器作为陪衬，很快管风琴又加了进来，在上一段落的基础上再次增加了无调性的程度。下一次则是打击乐+管风琴的搭配。就在这时节奏由急转缓，一段舒缓、流利、古典式的钢琴独奏又难得地给人以安宁，这几乎是整张专辑最美的一部分，展现的是艺术的修养与和谐的力量，似乎横亘在我们之中的距离——再次显露出了它的模样——是像无调性的现代音乐与充满调性的古典乐之间那么的遥远。这段令人愉快的体验终于还是结束了，管风琴再次出场，悲伤、恐怖再度占据了内心。

当到了Dance of the Goblins的时候，则完全陷入恐慌的力量中了，在这一部分里，主角是管风琴。与Goblins跳舞是危险的，毁灭性的，这些邪恶的小妖精带来的纯粹是罗塞蒂《小妖精集市》里悲剧性的，管风琴反反复复在高音和低音之间交替，让人心慌意乱，到后面甚至干脆左右声道交替，几乎可以说令听众感到痛苦。“它们冲撞她，推搡她/胳膊捣她，碾压她/用它们的爪子挠她/汪汪，喵喵，嘶嘶叫，嘲弄她/拽她的裙子，弄脏她长袜/连根扯下她头发/用力把她娇嫩的小脚踩踏/拉住她手，把水果塞到/她的嘴边，逼她吃下。”与哥布林跳舞——堕落，自毁，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万丈深渊，如果说上一部分还算动静得当的话，这一部分就几乎全是惊悚、痛苦的体验了。

最后部分Autumn Mist ，主角依旧是管风琴，这一部分不知是我听的音源原因，还是本身录得比较糟，总觉得一直有杂音在里面，但是后面乐器声经常由远及近，由近及远的恐慌感应该是刻意为之：秋之薄雾，除了哀伤（16分钟后的一段钢琴独奏），还有隐藏在其中的不安幽怨，恐怖的东西似乎不断从雾中浮现，接连不断，作曲者几乎极尽了他们的所能使音乐变得异常反动，这不像是诡秘的氛围音乐，因为它的变化实在太多了，Mellotron的各种采样、人声，甚至还有和声，各种搭配的尝试。最后这两个部分完全可以抽出来剪辑做悬疑片的配乐，一惊一乍的，令人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