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得揀的「重生三部曲」
年中的時候，在「港樂講樂」推文啟發下，寫了一些對「物語三部曲」的理解。
如今年末了，「重生三部曲」推文如期而至，Jer的演繹和小克的詞亦不負眾望。
推文連結如下
「重生三部曲」的詞析，「港樂講樂」推文已寫得非常清楚到位，在此就不贅述了。
筆者認為小克的詞作，最寶貴是多義性。故而這裡分享的是個人見解，依然，望能寄情達意。
承接「物語三部曲」，此次多義性仍在歌名。詞人用三個書名作為歌名，咋看不相干的三個名字，放在一起卻顯示出某種關聯。解讀「重生三部曲」，筆者認為寄託著Jer、Mirror乃至香港樂壇涅槃重生這一層意義。
《狂人日記》是狂人元神歸位後再次入狂，讓人聯想到Jer從《造星1》被早早淘汰到歸隊Mirror。《砂之器》則借用“沙漏”，比喻時間的醞釀幫助Mirror從不被看好到一炮而紅。最後《人類群星閃耀時》提示Mirror成功的同時，亦成就如強尼、梁祖堯等圈中人的閃耀時刻，甚至帶動今年香港樂壇迎來久違的“朝氣”。
第一部份，聊聊《狂人日記》和Jer。
這首歌，對筆者啟發最大的是《造星4》裡A5組的演繹，通俗點講就是——“拿塊鏡照一下你自己”，卻造就了本季《造星》最令人讚歎的一幕。鏡子裡，你看到前生的自己嗎，還是平行時空的另一個你？類似的表達，今年還有Fiona的《哥本哈根的另一個我》，GEM的《兩個你》，當年也有菇的《如無意外》。而Jer的《狂人日記》，自然會聯想到Jer的個人經歷。
猶記得《造星1》裡的Jer，是一個給人印象有點“邋遢”的青年。首輪淘汰賽，Jer便因“形象問題”被淘汰，幸好有導師極力挽救和一曲《P.S. I Love You》才成功復活。20強，Jer再次止步，甚至此後花姐找他組建Mirror，一開始他也是拒絕的。可以看出，熱愛音樂、熱愛唱歌的Jer，對講求顏值、強調舞蹈的造星節目並不感冒。
但是，難道又回去當記者，偶爾街頭Busking嗎，即便「元神歸返他正身」「修身安穩美滿事業 娶妻生子購置物業」，也會「終於再次陷入 狂」，何不試試跳出舒適圈？Jer最終選擇加入Mirror，為了繼續追夢，這何嘗不是一種“癡狂”。雖然娛樂節目對於一位實力歌手，就像「花生 瘋與癲 觀眾都接受」，但這次，他希望做到「花生 想觀眾 也參透」。
叱咤頒獎禮上，主持人曾問及Jer名字緣來（調侃暗指某身體器官）。Jer解釋道，其原用名為Jeremy Lau，恰在《造星1》中遭遇重名，便用了Jer這個名字。其後，Jer獲得2020年度叱吒新人金獎，想想現在的Jer Lau，其名字本身便有種不破不立、涅槃重生的意味在。
對於狂人兩種身份的「重生」，詞人給出多組辨正關係。比如開端「狂人」「迷幻」「橫越天幕」等筆法象徵著一種不安穩的狀態；而後段「正身」「已劇透」「骰子送上帝手」「因果因/果因果」等，則提示固定的狀態。其中，“上帝不擲骰子”是物理學家愛因斯坦的一句名言，被人認為是愛因斯坦堅守因果世界觀（即決定論），拒絕量子力學（量子力學的解釋會引向不確定性）的證據。繼「有時三部曲」「物語三部曲」後，詞人再次展現其對物理、宇宙、科學的熱愛。
愛因斯坦與量子力學學派的論戰，是物理學史上一段佳話。有趣的是，拋開物理公式上複雜的論證過程，其實這次論戰可以簡單歸結為“決定論”和“自由意志”的爭論。在這個問題上，無論是物理學，還是狂人、Jer甚至每個人，答案都很簡單，選擇「狂」，選擇「不確定性」，不過是「有的選」，不過是不想「那麼像羊群」。
第二部分，聊聊《砂之器》和Mirror。
戴個頭盔先，一方面，筆者認為《砂之器》的解讀空間是相對小的，但並不妨礙它講述了一個完整的「宿命」故事。另一方面，筆者對Mirror的瞭解並不算多，最喜歡Ian也僅是因為一首《鯨落》和電視劇《男排女將》。因此，這部分主要從另一個角度切入，講講曲與詞的關係，再扣回「宿命」這個主題。
思考曲與詞的關係，是受HKTV《午夜講場》關於夕爺的節目啟發。當中，對香港歌詞研究頗深的朱耀偉教授談論到一個話題：歌曲創作是先有曲還是先有詞。誠然，時下流水線音樂，幾乎都是先譜曲、後填詞的創作方式；但究其歷史，現代歌曲源自古代唐詩宋詞元曲，則都以故事表達為先。
如果用故事性和旋律性來衡量的話，唐詩就像是90%故事性：10%旋律性，我們熟讀的唐詩三百首，其創作“故事指向”十分明顯，在旋律上則主要依靠對偶、平仄和押韻。宋詞時期，開始出現變化，一方面是宋詞打破了唐詩的字數限制帶來更多韻律變化，另一方面是引入“詞牌”促進了曲調的泛用（類似於“一曲多詞”），70%故事性：30%旋律性，旋律的地位漸長。
再來看現代歌曲，筆者認為大部分情況下，大概是30%故事性：70%旋律性，“好不好聽”成為大部分人的首要評價標準，歌曲製作也自然地迎合這種需求，歌詞變得像是配菜，像董折浦銘心那樣去講故事的企劃更是鳳毛麟角，甚至部分網紅快餐歌曲，分分鐘是1%故事性：99%旋律性。
鋪墊完畢，曲與詞這種從9:1到1:9倒來轉去的變化，是不是像個不停翻轉的沙漏，「倒轉了沙漏 不見得可改寫春秋」，小克的歌詞也說「冬雪過後 又 紅桃綠柳」，皆是「宿命論」的體現。沙漏的意象，更像是03版《鋼之煉金術師》真理之門連接的兩個世界，是一體兩面的「宿命」，可以是曲與詞的宿命，也可以是情侶與母子的宿命。
從大的講是「宿命」，從小的說卻有很多比例組合。這些組合可以是「前世情侶」的鬥氣，可以是「今世母子」的修補，也可以是近幾年由Mirror在香港樂壇刮起的時代之風。筆者看來，Mirror作為一個流量組合，其可取之處在於並未走1:99的網紅路線，如Ian有實力包辦《鯨落》的詞曲唱，Edan很有心地邀得黃偉文連翻填詞，Jer更是得到小克和王雙駿在詞曲兩方面保駕護航。說白了，最重要的還是給觀眾「有的選」。
雖然今年新人獎大熱的Edan和他的《E先生》總體來說還是走的3:7路線，同為大熱的MC和他的《反對無效》也是3:7路線（《記憶棉》筆者認為詞寫得還是非常好的）。但有競爭，就「有的選」，而如果妳已經厭倦了3:7路線的流行歌曲，妳會十分驚歎於Jer是憑藉「物語三部曲」拿的新人獎。並且在此基礎上，今年Jer還有勇氣去製作更需深入解讀的「重生三部曲」，實在佩服造星團隊的選人能力和發展眼光。
第三部分，聊聊《人類群星閃耀時》和香港樂壇。
年初，詞人小克為香港樂壇寫了一首《樂壇已死》，激起不少浪花。彼時的香港樂壇，經歷了疫情一整年的蹂躪，包括紅館在內所有演唱會排期遭到腰斬，《樂壇已死》看來是“壓死樂壇的最後一根稻草”。殊不知，經過一年的時間，筆者卻對現下的香港樂壇完全改觀，她竟呈現出近年來難得一見的“朝氣”。
不可否認，2021年對於香港樂壇來說，還是很不友好的一年。
這一年裡，有的歌手演唱會臨演前被“禁聲”，有的歌手被fa院傳召“警告”，有的歌手在抑鬱中歸來，有的歌手放棄合約轉做自由人。但是，他們依然交出了線上演唱會、《今天世上所有地方》《我的男朋友》《時間的初衷》《塵世美》《佛係人生》等高質成績單。
這一年裡，有的組合被404，有的歌曲被“消失”，有的專輯上線不夠24小時就慘遭下架。但是，他們的作品分別成為筆者2021年的年度組合和年度歌曲（燒烤叉|留下來的人）、年度演唱會專輯（DJ|時間倒流主題非常棒）、年度新專輯（MLA|Sabina之淚），可見最壞的時代，也是最好的時代。
人在做，天在看。關鍵不在於有沒有好作品，而在於人們能不能看到好作品。
回到《人類群星閃耀時》，「繁星怎麼要發光」，是「直到天晓」，還是「自有分晓」，抑或是「破开天晓」。「直到天晓」描述的是一種狀態，是規律，是「沒得選」；「自有分晓」描述的是未知的未來，是「有得選」，起碼是有盼頭；「破开天晓」則明顯主動得多，是「我要選」。如此一來，《人類群星閃耀時》便承接住了《狂人日記》帶出的“決定論”和“自由意志”的爭論。
詞人繼續滲透其對物理科學的感悟，這裡要解讀一下「全世界對焦 困囿時分秒」。詞人借用著名的思維實驗“薛定諤的貓”，一個將微觀不穩定狀態投射到宏觀（貓）不穩定狀態的經典實驗，它是說：只有人的觀測，才能決定貓的生死；如果沒有人觀測，貓則處於既生又死的狀態。《人類群星閃耀時》中，把這隻「貓」放大為「群星」，對應的觀測者則是所謂的「全世界對焦」，這個觀測的行為「困囿時分秒」，就像是按下相機快門一樣，記錄下星體的存在。
這是個很好的比喻，提示的是那些未得到流量關注的人，對於觀眾來說，他們就像是不存在一樣。寫到這裡，感觸更深，皆因筆者今年最大的變化，便是不再執著于影評樂評，而是開始在豆瓣添加不少唱片的條目，比如Mr. Rocket Head、Yusobeit和RU的專輯，當然一方面是出於個人喜愛，但同時也是希望能有更多人看到他們的光芒，給港樂樂迷多一份選擇，就像當初我也是在「港樂講樂」的介紹下才去主動接觸LMF、菇、腎仔等等。
情存 萬有 才是 美妙。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