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叹息怀念港乐流金岁月?

延续上张《Preludio》“音乐说故事”主题,Gigi最新EP将概念制作得更完整。5首歌串起人生不同阶段,MV拍成音乐电影,内容形式相得益彰。
对于一名经历过港乐黄金时代的经典歌手而言,制作一张翻唱专辑,选歌既决定成败,也牵动人心。
有版权、预算等先决条件在前,此次Gigi从过百首作品中选出的5首作品,可以说做到了在最大的限制里,做最自由的演唱。

发行年代最近的一首《初恋》,来自1994年,那是Gigi正式出道的前一年。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巧合,她避开了自己出道后的同期作品,选择许多歌迷未曾经历年代的老歌,为听者增添了新鲜感。
相较于人生故事说书人,Gigi作为港乐辉煌年代说书人,意义或更为深远。这张中文翻译为《章节》的EP,就像一本迷你港乐纪念册。5首作品背后,有Gigi与港乐流金岁月深深浅浅的缘分。

第一章 《迷惘》:最率真的暗恋,舍他其谁
当Gigi最新EP概念甫一公布,铁粉们就开始了猜歌游戏。究竟在表达暗恋主题时,她会选择哪首歌?是唱过多次现场的《几分钟的约会》?还是节省成本拿已经发行的《恋爱预告》凑数?
待8月底歌名公布,《迷惘》给人带来迷惘。郭小霖是谁?《迷惘》又是怎样的一首作品?
作为90年代初即淡出幕前的一名唱作人,郭小霖的名字对于许多年轻歌迷来说非常陌生,改编自希腊音乐人Chris Spheeris的吉他曲原作《Lovers and Friends》也并不为大众熟悉。
但看到词作栏的郑国江,便能大致联想这首歌的改编线索——Gigi曾演绎过的《几分钟的约会》《恋爱预告》《画出彩虹》(收录于2010年大碟《怕寂寞的猫》)都出自这位词人之手。
作为与黄霑、卢国沾齐名的香港乐坛早期三大词人之一,郑国江的代表作还包括《漫步人生路》《分分钟需要你》《偏偏喜欢你》等。有人称有2000首词作的郑国江为词匠,因为他能驾驭情歌、民歌、励志歌等不同类型的歌曲。
在研究者眼中,郑国江最典型特点是清新、直率、童真的情怀。一如黄霑曾评价:“郑国江是我认识的香港词人中,最具赤子之心的人,词中童心洋溢,有一股别人所无的童真。”
被Gigi视为偶像的陈百强,是郑国江合作最多的歌手。Gigi在纪念陈百强音乐会,曾演绎过的《眼泪为你流》《涟漪》《今宵多珍重》,也都是郑国江作词。

找一首表达青春懵懂时暗恋心情的歌曲,郑国江的创作,正中红心。
即便是同一主题,把《几分钟的约会》《恋爱预告》《迷惘》一字排开,郑国江笔下的暗恋也有不尽相同的味道。《几分钟的约会》含着怅然若失的底色;《恋爱预告》满是甜蜜;《迷惘》带着一股冲破恐慌的热情。

《迷惘》最早是G2000的广告歌,因为太多人喜欢,才改编歌词,变成抒情曲,成为许多香港乐迷的集体回忆。郭小霖1988年发行的版本,编曲幽幽然的古早味道浓厚,2006发行的改编版本灵动许多,却仍以柔肠百转为主线。
而Gigi此前在电视节目中现场演绎的版本,已然脱胎换骨。“提速”之后的编曲,让这版《迷惘》更侧重于表达热情,冲破恐慌、迷惘的力道更强,也更贴合时下口味。
第二章 《初恋》:两位初恋女神的隔空合作
5首歌中率先曝光的《初恋》,可谓最吻合Gigi荧幕形象的。
Gigi出道早期清纯、梦幻的玉女形象,正是初恋的代名词。她的电影列表里,《初恋无限touch》《心动》直接点出初恋主题,而《百变星君》《友情岁月山鸡故事》等爱情并非主线的类型片里,她扮演的也是男主角的青梅竹马。

《初恋》的原唱杨采妮,与Gigi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两人在出道前期同公司,中后期一起做慈善、出书,作为圈内好友见证彼此的人生。两位“玉女掌门人”的友情,如今又有了全新连结。

《初恋》是杨采妮第二张音乐作品的同名主打歌。同为玉女歌手,又都在出道第一年频获最佳女新人,杨采妮和梁咏琪早期歌路相似,但二人声线迥异。杨采妮声线更沉、更沙,即便唱起《初恋》,青涩唱腔中,也给人一种持重形象。
而对于Gigi来说,《初恋》则是她驾轻就熟的清新小品。新曲首播后获得的好评,也印证了歌手唱拿手作品时的舒展感。透亮的音色、自然的表达,搭配轻巧的改编,为这首作品赋予了新的生机。

“像无尽绿色的仲夏,似月满那深秋。像投落夜空的流星,似踏雪地留步印;像横越大海的白浪,似坠鸭背水点。像溜达在芳草河边,似是却未全是爱……”
《初恋》作词人何秀萍,不高产,但个人风格明确。歌词往往写得如散文般,《那个下午我在旧居烧信》《慢热 北海道夏……》《听雨的歌》等词作,就像香港电影编剧岸西的作品,从生活碎片中透出的文艺思考,令人回味无穷。
何秀萍曾在2001年发行的《G For Girl》专辑,为Gigi写过一首《西贡小姐》,“郊野风光、秋风翻飞”,也适合现在再听。
第三章 《秋色》:与久石让再续前缘,传唱“秋的温馨”
陈慧娴是港乐辉煌时期的一位代表女歌手。她翻唱的日文歌数量之多,反映了当时的港乐发展潮流。据不完全统计,陈慧娴翻唱的日文歌有30多首。
《秋色》是陈慧娴第六张粤语专辑同名主打歌。在一众日本翻唱曲中,它承载着特殊意义。1988年时,陈慧娴已确定第二年出国留学。专辑中有《人生何处不相逢》《几时再见》多首告别意味浓厚的作品,同名主打自然也是首讲离愁别绪的作品。

Gigi新唱片监制赵增熹透露,《秋色》是他与Gigi最喜欢的一首。听过陈慧娴版《秋色》的歌迷,一定对其中的悲戚味道印象深刻。制作团队在旋律上少许改动,将作品改编成淡淡然的离别曲,当下听来舒服多了。
如果说陈慧娴版侧重“秋的冷感”,梁咏琪版便主打“秋的温馨”。和平散去后,人们面对沧海桑田之变,无奈感与痛感多少会留下,但或许在回忆中始终熠熠闪光的,还是过往的温馨。
《秋色》原作由久石让作曲。这首作品是1987年他为电影《ドン松五郎の大冒険》写的主题曲,由日本女歌手立花理佐演唱。原曲编排得少女偶像感十足,活泼跳跃,让人想到许多吉卜力动画中的主人公。有兴趣的,可以听听原版《クレヨン'S HILLへつれてって》,曲风一定让你有意外之感。

Gigi此前与久石让有过一次间接交集,她主演的电影《肩上蝶》由久石让担纲电影配乐,可惜这部作品并未发行原声大碟。这次两位再续前缘,也算是一种补偿。
一首动感歌曲漂洋过海,先是变成哀哀戚戚的芭乐,又变成淡然的离别曲,30多年来给一批批听者带来不同色彩。这也是经典的魅力了。
演绎改编自日文歌的粤语歌,Gigi已经不是第一次。喜欢《秋色》的新歌迷,可以听听她在第一张专辑翻唱自蔡立儿的《绝恋》(原作中岛美雪《鳥になって》)。
“留在旧屋灯光里,冰冷夜雨陪着歌曲仿似空空的废墟,星光引路随风去,只要同渡百千岁,未料此刻演变绝唱的字句……”在秋末,把《秋色》《绝恋》一起听,秋的温馨、秋的冷感,尽在掌握。
第四章 《流金岁月》:声嘶力竭歌唱吧,寂寂无声舞蹈吧
《流金岁月》是张曼玉、钟楚红主演同名电影的主题曲,1988年首次出版于叶倩文的《祝福经典十三首》精选集。影片结尾,男主角家明在机场吻别朱锁锁,钟楚红带着满脸泪痕回眸,电影闪回无数个青春记忆的镜头,《流金岁月》也静静唱起。
30多年过去,如今的年轻人再听叶倩文,一定程度上要借助许多电影作品了。
叶倩文演唱的《浅醉一生》《珍重》,反复出现在《山河故人》《江湖儿女》等贾樟柯作品里。他这样评价这位女歌手:“叶倩文的歌有一种相濡以沫的情义的感觉,就好像(两人)共赴江湖路,面对共同的危机,不仅有情,还有义。 ”
同样隽永悠长的《流金岁月》,也属于典型的叶倩文作品。时光流转中,歌曲在慨叹的,也是不仅有情,还有义。
这样一首写满情义的作品,需要结合Gigi的新歌MV来听,在模糊友情、爱情界限的感情故事线上,或许能品出多一分味道。
“无言的你,无言的我”,都留不住,只能化作声嘶力竭的歌唱,寂寂无声的舞蹈。最后最后,“只有一片愁凝在脸”。
新版《流金岁月》,编曲上就有强烈的电影故事感。最初作为mv预告配乐出现时,把电影质感拉满。担当编曲的是Ronald Fu(符元伟),曾和陈光荣等人在1980年代组过乐队Fundamental,是键盘手。他与Gigi上次合作,要追溯到2004年的《娱乐大家》。
Ronald Fu为Gigi编曲的《娱乐大家》,作为专辑开篇曲,呈现了大幕拉开的画面感;另一首作为最后一首的《余香》,则送出了流淌感。听完这两首,再回来听《流金岁月》,或许能找到相似色彩。
第五章 《当世界无玫瑰》:地老天荒的深情大作,完美ending
《当世界无玫瑰》是Gigi在现场表演后,歌迷最引颈期待的一首。近年Gigi已甚少演绎第一人称的情歌,这次翻唱《当世界无玫瑰》,让歌迷又一次拥有了梁式情歌。从词作看,这首作品是最适合现阶段Gigi状态的,她在演唱时也表达得尤为深情。

《当世界无玫瑰》出自关淑怡1990年《真情》专辑,并非主打歌,却是深受歌迷欢迎的B面Ending曲。这首作品如今听来,最为亮眼的是歌词部分。填词来自大师林振强的手笔。开头即交代女主人公因为工作太忙而忽略了男伴。这样的职业女性形象,30年后再听,依然贴合时下繁忙的生活节奏。
短短几句叙事之后,引入的内心剖白尤为动人:“当世界无玫瑰,处处变枯萎,你亦是绝不可替,仍是我的依归。当世界无玫瑰,至鸟兽尽逝,我亦愿为身边你留低,同寻人生光辉,同承受风雨季,皆因你长是,我心中一切!”
歌曲中的“玫瑰”意象,特别承接了Gigi词曲作品《花火》中的意象(“如果爱是朵很脆弱的玫瑰,我也愿意承受,不完美中的完美”)。如果《花火》代表蛰伏期的诺言,《当世界无玫瑰》便许下千帆过尽后的誓言,变化背后满是岁月的力量。
作词人林振强,又是Gigi敬重的一位大师。Gigi过往不仅在专辑里与林振强有过《某年仲夏》《一天一天》等经典合作,还在演唱会翻唱过《一个为你甘去蹈火海的人》《天下无双》《滴汗》等林振强作品。

林振强共有1000余首作品,与他合作歌曲数量第三名的林忆莲,也是Gigi的偶像。在《今年仲夏》里,Gigi曾借助作词人夏至之手唱出:“过去某天的仲夏,最爱听一阙《野花》。”那首《野花》,也是林振强经典作品。
在乐评人看来,林振强擅长运用象征寓意的手法来正写事物,实则侧写感情。例如以四季交替带出时光流逝,以季节停留比喻记忆的深藏。这点在《某年仲夏》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此前Gigi与林振强的四次合作中,《一天一天》和《当世界无玫瑰》主题最为接近,都是爱情的宣言。前者祈盼“一天一天爱更痴”,两人“爱恋无限次”,一片痴心;后者直接将誓言宣告至天荒地老,于痴心中更见决心。
我们似乎都等不到“处处变枯萎”“鸟兽尽逝”,但可以许愿两个人的地老天荒,这是对感情最深情、美好的祝福。因此,它适合作为一张专辑的Ending曲目。无论在关淑怡的唱片、王菀之的翻唱专辑,还是Gigi的EP中,这首都作为最后一首收尾。
最终章 what’s next?
8月底,“梁咏琪宣布将暂别乐坛”曾登上微博热搜话题榜。Gigi在mv首播会的采访中说,在音乐“暂时休息一下”,对于下张专辑的制作非常谨慎,一定要有很成熟概念才会推动。其中,被人误解的“下张专辑在10年后”是一句玩笑话。
不过,玩笑背后也有不容忽视的现实:如今不主打创作的歌手发新专辑,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歌手过了当打之年,正逐渐成为怀旧符号。

不可否认的事实是,她所经历过的港乐黄金年代已不复返,只能留我们叹息怀念。Gigi音乐历程的下一站会做怎样的尝试,还很难猜测。不如把握现在,把此时此刻的情怀无限循环。
无论爱是否有缘 茫然在匆匆中打转 如梦逝去瞬息万变 心一片仍在叹息怀念 仍然望往昔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