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潮:游荡旧城的少年 萃取着往昔的风度

还潮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自宁波,用最地道的宁波话写歌唱歌。
“还潮”是吴语词汇,意思是“受潮”,也有“小孩子又恢复了坏习惯”的含义,做专辑《宁波人有三譬好譬》《老酒日日醉,皇帝万万岁》之前,宁波本地的音乐圈子完全不知道是哪里跑出来的这样一号神秘人物,同时他也不知道宁波音乐圈。
2021 年初,上海老牌乐队“顶楼的马戏团”乐队主唱陆晨蛰伏多年复出发行新专辑,专门邀请还潮来做嘉宾演出,这是还潮的第一次公开演出。据说陆晨也是在网上听到了还潮的音乐,被作品里地道的宁波话打动。陆晨这场复出演出在业内引起了不小波澜,大家也总是会问一个问题:“还潮到底是谁呀?”
我与这个宁波年轻人的相识,是在 2020 年底,当时我在宁波举行一次读书沙龙活动,晚上他也出现在席间,默不作声,一直陪着喝酒。
回家后,我礼貌性地在音乐平台上听了听还潮的唱片,然而,一下子就被那种迷人的氛围惊呆了,两张专辑 30 多首歌,无限循环了 N 遍。虽然听不懂宁波话,每个听者却都能感受到里面活生生的生活场景,翻看歌词,你会发现那些生动的词句有着扎实的文字功底和各种精妙地刻画与暗喻。
还潮的音乐虽然简单,却弥漫着迷人的旧日气息和雨夜霓虹般粘稠的色彩,我在其中拼命捕捉与比较着似曾相识与陌生感:寸铁?吴吞?顶楼的马戏团?my little airport?他的音乐里有股熟悉的“人文”气息,但又完全是陌生而鲜活的。“江南”两个字就像一团阴沉的雾气,笼罩在他的音乐里。
当宁波卡夫卡路过舟宿渡
这次采访,飞机晚点,本来约定想去还潮开的“下半日咖啡”,却错过了。傍晚时分,我们在一家本地的菜馆见面。
因为并不相熟,还潮显得话不多,我想着要么从食物里去窥探一个城市也许是最有效的方式,于是就点了红曲做的酒酿圆子、小河虾、蒸肉饼和一些海鲜。
简单寒暄几句之后,乐队其他成员也陆陆续续到了,吉他手包爷和又酷又飒的女鼓手车逼逼落座后,气氛开始变得轻松,大家互相讲起笑话来。吃完饭,我们去了包爷每晚要驻唱的麻瓜酒吧陪他上班。
麻瓜酒吧是一个音乐老炮 k2 开的,包爷管他叫师傅,他是很多人的师傅,宁波音乐圈的连带关系包爷很熟悉,他写过《宁波摇滚史》,从 90 年代有人翻唱唐朝枪花算起,到鼓手车逼逼所在的 toneless 乐队已经发展到了 3.5 代。还潮属于第四代,但还潮本人对宁波音乐场景几乎一无所知。酒吧当晚并不多人,包爷唱了四五首英文歌,一个小时后就下班了。
从麻瓜酒吧出来,还潮指着江边的方向说,这里就是“舟宿渡”了。还潮有首歌叫《舟宿渡夏目漱石》,(他还有首歌词里写“我是宁波卡夫卡”),还潮说“舟宿渡”这个地名的来由是过去船要在这个渡口停一晚的意思,觉得意境很美,所以就写了这首歌。

还潮与乐队成员包爷、车逼逼、菊哥
包爷下班后,我们又回到了之前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酒吧 Istation。后来才知道这家酒吧是鼓手车逼逼的朋友开的,包爷偶尔也在这里帮忙调酒。疫情期间,大家就聚在一起喝光了库存,又从麦德龙成箱成箱地买水啤,玩着玩着就逐渐有了跟还潮一起做音乐的想法。
2018 年还潮在网上默默发表作品,是菊哥听到了还潮的小样,在虾米私信他说很喜欢,希望他以后回宁波后可以见面聊聊天吃饭喝酒。还潮有天就真的回来了,热情的菊哥就带着这个严重社恐的年轻人,认识了一大帮喜欢音乐的朋友。
车逼逼不仅在 toneless 乐队做主唱,还有自己的设计品牌番塔塔和 131 茶馆,看着就是无所不能又雷厉风行的女孩。她说还潮回宁波后,主动去她的茶馆,说要帮她分销茶叶,但其实是想去参考茶馆的装修去设计他自己的咖啡馆。
还潮经营的“下半日咖啡”是家 30 平米的小咖啡馆,开了一年,觉得不太满意,正打算重新装修。他在研究生毕业之后,去杭州的一家商场上了半年班就辞职了,一开始总为自己适应不了朝九晚五却乏味的工作而感到焦虑,但后来认清自己并不适合上班后,反而就不焦虑了。
包爷不是宁波本地人,他是从嘉兴考学过来的,因为反感学校的氛围就退学了。他比乐队其他几个宁波本地人要奔波劳苦一些。他自嘲说每天要打四份工,除了在酒吧唱歌,调酒,他还在宁波本地自媒体写生活方式的公众号,在广告公司做策划。他主理的公众号是最早采访还潮的,这也让还潮开始在宁波本地小有名气。
乐队的这些朋友,是还潮用他自己的方式建立起的新的生活范围。之前无论是小学中学,还是大学去到台湾、香港读书,去杭州短暂上班,他都没怎么交到同样喜欢音乐的朋友,回到宁波,和 toneless 乐队逐渐熟识之后,还潮帮他们写了《刺槐》的歌词,车逼逼被歌词打动了,于是就上了还潮的“狗当”,就想一起做音乐。“也许是我们套路他!”总之这些年轻人,又因为还潮的作品聚集到了一起,乐队渐渐正规化。
在上海参加完陆晨的演出之后,大年初三,还潮与乐队在宁波本地的灯塔 livehouse 做了一场不插电的弹唱会,是免费的,爆满。目前他们正在筹划 8 月份在宁波的专场演出。
一片月湖萃取一座城的风度
第二天清早,我们排队去吃了仓桥面结面,然后和还潮一起去了宁波市区的月湖公园。
月湖公园在宁波的市中心,还潮介绍道曾经月湖旁边有一个日湖,但后来干涸了,日湖与月湖组成了一个“明”字,宁波原本也叫明州,明朝时为避讳改成了宁波。
在月湖公园附近生活的都是宁波老贵族。一个非周末的上午,月湖公园里有人散步,聊天,下棋,唱歌,踩着鸭子船缓缓地在湖里游玩。四月的绿色笼罩着月湖公园,这里植物茂盛,水源丰富。
这样一大片湖在市中心,被高楼大厦笼罩在中间显得格外奢侈。但月湖与苏州或绍兴的那种园林比,植物花草却有点像现代的城市绿化带,少了“风韵”。包爷曾在自己的公众号里形容“宁波就是什么都有一点”什么都“差点意思”。

还潮带着我们走了一条最安静的小路,我们路过一家茶馆,路过一片天然的环形广场(天然的广场舞和路边卡拉 ok 的场所),穿过一个幽暗的太湖石石洞,找了一个舒适的地方。这里有一些石桌石凳,还潮坐下,给大家点咖啡。那种不露痕迹地轻松与熟稔,可见他经常来这儿“养老”。
他说他在高中的时候就喜欢逛公园,当时高中在慈湖中学,慈湖中学在慈城镇里,是一座有 2500 年历史的古城,至今还保存着一段城墙,如今却被开发成了“文旅小镇”。慈湖中学在慈湖边上,水域广阔,植被古朴茂密,更像是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存在,还潮经常在慈湖边发呆,在桥上凝视着这些湖水与森林,这里特别适合思考人生,修生养性。
高三有一天晚上,还潮身体不舒服,就想在晚自习的时候请假去医院,他路过慈城公园看到有人跳交谊舞,放的是邓丽君的《何日君再来》。“看老头老太太跳舞一直是我的爱好之一”,还潮坐在长凳上看了一整晚,他没去医院挂盐水,却感觉浑身轻松。这天晚上看到的场景在多年后,被他写进了《慈城公园交谊舞》,这是他最受欢迎的一首歌。
想象中的城市只存在于想象之中
2014 年,还潮去到台北上大学,当时沿海几个城市可以直接通过高考申请台湾学校。还潮想着自己喜欢的罗大佑和胡德夫,难掩激动。那时宁波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特别想逃离的地方,最好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在学校除了上课和睡觉,余下的时间,还潮喜欢一个人到处闲逛,照着曾经读过的书,看过的电影,听过的歌去逛里面出现过的名字,寻找这些文艺作品与现实生活的交错呼应,他用自己的脚步感受着这座城市。
台湾有部电影叫《沉睡的青春》,讲的是菁桐火车站发生的青春故事,还潮特别喜欢。有一天暴雨,他乘了三个小时的火车,去了电影里拍的那个地方,到了天都黑了,随便吃点东西就回来了。
有一天在市区附近溜达的时候,还潮看到宁波东路上的宁波生煎包,在永和吃到永和豆浆的时候,他觉得特别恍惚,台北和宁波,在某些时空上是紧密关联在一起的,听着眷村人晒太阳打麻将时闲聊,发现竟是熟悉的浙江乡音,还潮对语言的记忆开始错乱,并逐渐生发出新的可能。
他在台北的商场里看过一次还没成名的落日飞车,在 Legacy 看了罗大佑的专场演出,在小巨蛋看了民歌 35 周年的演出,和坐在他旁边的阿姨们一起感动到流泪。

那段时间他也经常泡图书馆,有段时间还潮特别迷恋胡兰成,胡兰成是浙江嵊州人,他的文字也有着“江南”独有的气韵和氛围,还潮说《今生今世》第一篇写老家胡村的,他看着看着就被迷住了,从来没看过谁能把浙江农村写得这么美的。另外胡兰成经常会用一些吴语里的词,精致且考究,他在想,宁波话是不是也有这样的迷人之处呢?
记忆里,家乡的人说宁波话是一个样子,这些文字写下来却是另外一个样子。宁波话里说“明天“叫“明朝”,还有晚上的“晚”字,比如宁波话说“晚来了一步”叫“晏了一步”,“晏”字上面一个日下面一个安,看上去很有意境。
还潮说以前听到别人讲宁波话会觉得很土、很俗,但是仔细去推敲那个字眼,就觉得非常雅,有很多这样的字词。”逐渐地,家乡的市井公园的拉拉杂杂吵吵闹闹的声音在还潮地记忆里淡默消声,这些纸上的字却静默立挺着,让他出神着迷。
这些歌,像蒲公英种子一样散开了
大学毕业后,还潮选择继续深造,但想换一个环境,于是就申请到香港读研。香港的学习生活比较规律,晚上上课,白天呆在家里,最常去的地方是联和墟街市——一个菜市场,买菜做饭,电影《每当变幻时》就是在那边拍的。
当时住的小区有一扇落地窗,正对八仙岭郊野公园,他喜欢坐在那里读 reading,做歌。也许是离开家乡太久,还潮说那段时间会时不时地想到自己的家乡。“小时候在宁波也没什么回忆,朋友也不多。老家拆迁了,小学也拆了,所有的童年都没有留下什么实际的证明,我一直在不断地融入一个新的环境。忽然有一天就想家了,想以前自己生活过的地方。可能一方面也是因为到了新的环境,周围的人就来自五湖四海,在相处的过程当中会发觉,每个地方的人那种生活习惯和思维方式是不太一样的,然后忽然诞生出一种文化自觉。”
还潮开始系统研究宁波话,看书、看纪录片,桌子旁边放着两本《宁波方言字典》和《阿拉宁波话》,时不时拿出来翻,他说翻字典都能让他沉迷很久。那段时间他开始用宁波方言写歌,他先作曲,编曲,然后用宁波话写词,他也不想再像以前那样纠结字眼,而是用最朴素的白描的方式,想到什么写什么,一共写了 17 首。就是他第一张专辑《宁波人有三譬好譬》。
这张专辑的内容是还潮在宁波老城区旧时生活的浮光掠影,小时候的“养老生活”给他积累了大量素材,从他听来的故事,朋友的经历,市井里看到的东西,像放电影一样在他脑海中闪烁和流动,他写下这些场景,就像奈保尔的《米格尔街》。
这些歌写完之后还潮自己录音自己做后期,做完再一首首上传到平台,他也不会谈各种合作分成,就是放在那里,只期待那些听完会心一笑的听众。他说这种“白描”也不是自己最喜欢和最擅长的方式,而是另外一层意义上的“养老”——让自己轻松一点。
这些歌就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散开了,传到了各地,带着新的可能。不久后,还潮在虾米的私信里收到了一封来自宁波的简信,是之后的贝斯手菊哥写给他的,菊哥说这些歌听了让他很感动,他不知道还潮是谁,但是希望还潮回宁波后可以“一起吃饭喝酒,交个朋友”。
菊哥至今说起这张《宁波人有三譬好譬》依然有强烈的共鸣,这张专辑里有一首歌叫《皖人的离去》,是说宁波本地男孩找外地女友家长强烈反对,菊哥觉得这个确实是在讲他身边的故事。还有一首歌是《阿拉永远OK》,里面轻松幽默地预埋着一个宁波人都知道的悲伤故事。还有菜市场挑螃蟹的人那种心理,真的就像我们如今面对生活的举棋不定……菊哥说还潮“能把这个城市每一个角落细枝末节的故事,都挖出来。”
在不属于自己的时代里活得坦然
香港上完大学回来,还潮在杭州工作了半年,确定自己不是适合上班的体质,就回到宁波了。
如果宁波本地生活是一幅画,还潮很像是被 p 上去的。他旁观、溜达却从不介入。还潮对宁波的摇滚简史也毫不知情,没人知道这个用宁波话写歌唱歌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路。菊哥和他的朋友们热情地接纳还潮,他开始逐渐有了新的朋友,有了本地生活。

还潮开始了新的创作。他的第一张专辑是写对生活场景的平铺式回忆,第二张专辑他想去展开时间上的纵深,通过一个具体的人不同阶段的的经历,去讲一个完整的故事。他就把自己的写作目标聚焦到了他小学时的乒乓球友,在老年活动室认识的忘年交阿叔身上。
阿叔他以前是在钢铁厂上班的,为了逃避家庭生活,才去打乒乓球锻炼。没事跟这个小自己三十几岁的小孩聊天吹牛,说说自己当年的“英雄”故事。阿叔经常给还潮讲一些八九十年代的事情,包括谈恋爱,打架、练霹雳舞和教唱“流氓歌曲”。
这个叔叔身上凝结着时代的变迁和个体命运的潮起潮落。年轻时风流倜傥的叔叔,年老依然孤独普通,身上的伤疤也许有着往日的荣耀,但现实的生活依然充满无奈与操劳,阿叔的一生像一支漫长的纪录片,也反映着宁波人这几十年的生长和变化。
还潮用音乐记录下阿叔的生活,文案里他写到“只要你想得足够开,依旧可以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时代里活得坦然。”
还潮写歌就像写小说一样,先有概念,再搭好架构,然后一首一首写歌词,写歌词的时候,他还要随时查资料,这张记述阿叔故事的专辑,还潮要参考地方志和 80 年代的流行文化等文献资料。
第二张专辑的时候,还潮开始系统性地学习混音和制作,当时一边写一边拿来做实验,一共用了三四个月的时间。还潮说写歌不是给旋律填补空缺,而是要从一开始就有“编剧思维”。他有时候跟其他音乐人聊写歌这个事情,就会发现他们的做法有很大差异。一般音乐人是先有动机,然后再发展成段落,编好旋律再写词……对还潮来说,动机的优先级反而没有那么高。
写阿叔的《老酒日日醉,皇帝万万岁》发表后,还潮也怯怯地发给了阿叔去听,阿叔听完没有反应,“没有反应就是最好的反应”。
不存在的城市与消失的过程
通过这两张专辑,宁波方言意境成了还潮音乐的一个标签,也给了他实际的反馈。
第三张专辑创作的时候,还潮意境和乐队逐渐融合到了一起。他自己一个人做的音乐因为条件所限,姑且被叫做“民谣”的话,他希望乐队可以丰富自己的音乐架构和色彩。虽然宁波话的作品得到了好评,但还潮还是觉得自己并没有写出满意的东西来。
如果前两张专辑是对过去时光的描述,还潮的第三张专辑终于抵达到当下。想象的乡愁,自我的否定怀疑,以及他这一代人的精神状态……第三张专辑目前只出了五首单曲。在还潮的架构里,这三张专辑会组成一个“三部曲”。从过去到当下,从旧日场景到个人生活,从涌现到消亡……
第三张专辑的名字,还潮化用了福山的《The End of History and the Last Man》,还潮说他想表达的宁波的故事差不多快写完了,从宏观的层面讲,本地的年轻人已经没那么“宁波“了,可能对自己故乡没有任何了解,不会说宁波话,也不爱吃那些本地菜,他想写的是这种一点点消失的感觉。
菊哥很喜欢第三张,他说《温和下半日》有一句歌词写得太绝了。“当你在高架桥搁浅,像一只虾干”,像他这样经常在堵在高架桥上的人对这句太有共鸣了。下班人浑身累又难受,还堵在高架桥上,如果有一点烦心事就整个人会爆炸的那种感觉。
慈城公园永无尽头的约会
在月湖公园拉拉杂杂地聊了一整个下午,我们决定在四点钟赶去慈城,来到慈城的时候,正值傍晚。湖边风景安静,夕阳的光从茂密的树林里透过来,摄影师说趁光线好,赶紧拍几个像样的照片,几个人却扭扭捏捏,一会功夫,光就下去了。
然后乐队就在湖边唱歌,小号手虎子也赶来了,虎子是河南新乡人,据说是被柏林的雾骗来宁波的,几次一起演出,在乐队里找到了意义感。小号从湖边悠悠响起来,像是一幅宁静的画。

傍晚时分,我们拍摄收工,来到了慈城有名的张氏酒家,到了发现没开门。然后我们一行人,漫无目的地走到一家叫阿兰婆的小面馆。进屋迎面是几大盆本地的浇头,熏鱼、鳝丝、五花肉、大排、小排、大肠、血豆腐、油渣、面结、每个人都要了五六种浇头,阿婆清楚地记录下了每个人的需求,没过多久,忙碌了一天的大家终于热气腾腾地吃起面来,庆祝工作的结束。
“离开家乡之后我才知道山不长青,水不缓流”。江南对本地的居民来说,认同感局限在本地,反而对之外的人,凝结出了一个跨越千年的、浪漫的意象。”还潮说如今的“江南”对于他来说,可能就是这样一个傍晚,他走进那些熟悉的犄角旮旯,坐同样的位置,吃同一碗面,思考半天还是加了同样的浇头。
吃罢了面,我们去看慈城公园的交谊舞会,没想到并不是四四拍的邓丽君,而是《伤不起》,阿姨们裙角飞扬,伯伯们面色红润,管音响的叔叔正紧张地盯着歌单的流程,远远望去,生机勃勃,像是这个安静的小城里每天最重要的仪式。 文/郭小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