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日常，关于梦境，关于灵魂的悠长假期

前几天，一个朋友突然说起：想不到，疫情已经持续快两年了。经过他这么一感慨，我才真正意识到这两年的生活变化。我们逐渐习惯了口罩与扫码，对大规模的人群聚集本能地感到担心。但在同时，许多事情并未因为疫情就停下脚步。比如气候变化，世界各地频繁发生的气候灾难有时甚至会让人觉得，疫情似乎都不算什么了。物理世界变化之外，科技发展仍在对人类生活产生影响。自媒体和大数据将人类的网络世界切分为更小的单元，分隔出一个个信息茧房，被局限在里面的人们或许可能会开始关注自我，有时甚至是过度关注，而与更广阔的世界减少了联系。

这些或许就是陈粒在新专辑《悠长假期》中想要描绘的“自然的无序与日常的无序”。也许可以换个说法，是自然和日常的失序。尴尬、别扭、敷衍、麻木、孤独、焦灼……歌词中的这些词组都在描绘当下生活给人们所造成的影响。

那么在这样的背景下，这张专辑想要向我们传达的是怎样的信息呢？在我看来，专辑里的十首歌大致可以分为自然、日常、自我三个层面。整张专辑用十首歌的时间，从这三个层面展开探讨，从而在无序的自然与日常中，描绘出走过悠长假期的方法与路径。

开场曲《魔鬼辣》非常迅速地呈现了当代世界的纷繁芜杂，与身处其中的尴尬与别扭，可以说为整张专辑奠定了背景。“右边的右边/左边的左边/我夹在中间/像一张卡片”，生动的歌词贴切地描绘了一个像是社恐者所面对的世界。接着是第八首《实用音乐》，“回想你的好它看起来像一个玩笑/爱是残缺的曾经的我不知道”，或许可以说，这首歌阐述了爱情的样貌。古往今来，爱情曾令无数人废寝忘食，而在强调关注自我需求、认识自我的当下社会，爱情是否存在都成了值得辩论的议题，但无论如何，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也是最能伤害人的东西。最后是专辑同名曲《悠长假期》，“复杂简单都是圈套/重重困难都是圈套/枯瘦丰满都很无聊/有序混乱都很无聊”，这首歌以近乎控诉的姿态揭示了当代社会芜杂和失序的一面。这些都是文案中所说的自然的无序。

向外部世界的探索追寻总是喧嚣且让人疲惫，纵观人类历史，每当这种时刻，都有无数先人转而观照内心。在《悠长假期》中，这种向内的观照是以一种相当日常的面貌实现的。比如《早上好》中“窝在角落傻笑/快乐像谁讨要/在人群中难熬”，《巨雾》中“你说天凉就要加衣裳/加了衣裳的我脸颊更发烫”。作品用这种日常或爱情生活中的微小时刻，来实现对广阔外部世界的具象化过程，进而观照内心世界的纷繁情绪与情感需求。在其中我们感受到孤独，比如《玉人歌》中唱着四季的变迁，“有新的反复会取代这一种反复/有新的麻木会取代此刻的麻木/有新的孤独会取代现在的孤独”，《大裂缝》中“无言越读越深刻/我们越来越沉默/孤独越看越不错/越挣扎越被包裹”；也有缺失，比如《巨雾》中“你在我心留下一颗宇宙/谜样的情节之后/结局无法剧透”。

而最后一层的自我部分几乎呈现出诗性气质，《比如世界》《游鱼》和《雨燕》中能看到大量诗性意象，山川、风筝、火焰、悬崖、浪花……这些具有梦幻色彩的意象歌唱着执着，“望向山川阻隔/风浪辗破”；歌唱着重返纯真，“言语沉默在海底/退潮后只剩下透明”；歌唱着坚定，“生活冲向了悬崖/变成美丽的浪花”。

专辑发布当天，陈粒曾在微博上提前给听众打预防针，因为专辑每首歌的最后都有一段长长的outro，区别于一般流行歌曲的形式。“不要生气，切歌就好了。也不要骂我，骂我我会道歉：对不起，我是我。”正是这种特立独行，坚持自我的态度，让作品拥有了比流行、好听、抓耳更多的回味空间。在我看来，这些outro都非常有趣，在唱的部分结束后，为歌曲提供了更多的余韵，也为专辑和听众提供了喘息的空间。其中我最喜欢《魔鬼辣》和《巨雾》两首的outro部分，《魔鬼辣》所有的节奏戛然而止时，一段钢琴旋律让人清净；《巨雾》则正好相反，近乎喧嚣的旋律和多种器乐编排仿佛是对主歌的另一种延续，萨克斯更是点睛之笔。

一如outro的独特编排，这张专辑的声音感染力也极强。从2014年随乐队推出首张EP，出道八年来，经过四张专辑的洗礼，陈粒在《悠长假期》中的声音表现极为精彩。专辑里的十首歌几乎都采用了不同的唱腔，《魔鬼辣》的颓废，《玉人歌》一字一顿的咬字，《早上好》几乎是笑着唱出来的，《大裂缝》的慵懒与惬意，《巨雾》的歌剧与实验，《实用音乐》的气音和咽音。这些极富感染力的声音和唱腔对作品起到了极大的丰富和延展作用。

现在再回到专辑的名称“悠长假期“，与漫长相比，悠长似乎少了遗憾与无奈，多了一份慵懒与自在。从探索世界到观照内心，再到梦境中获得疗愈与飞跃，陈粒依然是熟悉的陈粒，但也在思考和成长之后有了全新的蜕变。不只是失意和不顺的时候，正如专辑文案所说，整个人生就是一段悠长的假期，那么不妨跟随陈粒，去看看会有怎样的假期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