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花 | 偏要世人尽被情牵挽

首先要承认一下虽然缘起很好听，但我并没看过白蛇缘起这部动画。青蛇劫起陆续透出的动画片段我也并没有太关注。大概正因为对动画一无所知，对音乐风格才毫无预设，于是这首问花一出来，从听见前奏第一个和弦开始，这首歌在我这里就是很大的惊喜。

这个惊喜大到哪怕新江湖出来打擂台了，我这几天也还是忍不住一直要循环问花。对我这个几乎不听长线条抒情歌的人而言，我自己是很惊讶且不解为什么自己如此喜欢这首歌。直到突然有一瞬间，我才觉得这首歌如此让我欲罢不能，大概就因为并无矫饰的情挚意切。

至情至性——如果只给我四个字来总结问花的听后感，那么就是这四个字了。

整首作品从从词曲编配上都让我觉得情绪实在浓烈得如烈日灼野般让听者无处遁走，只有被裹挟入戏。

前奏键盘的选色自己格外喜欢，并没有过分清凌凌的质感，反而是带着些微暖色调的忧郁听感。正有点像这首歌，哪怕有浓郁不化的伤感，可还是能感到角色那一点寻觅的坚持，并不是一味的冷落寂寥的听感。

但接下来前奏中连续几次引入了类似埙声或是某种吹奏器做出的效果，冷冷飘在键盘和弦上，第一次听到时就莫名觉得这音效仿佛是从角色心底而来的遥遥恸鸣，听得人莫名心生悲凉。

周深一开口，旧事故景不思量自难忘的隐痛就蔓延而来。听多了周深的歌，会发现周深在唱歌时对装饰手法的运用态度向来是绝不肯滥用、绝不走程式化套路式的情感表达，也因此一旦歌中个别字眼出现了装饰性的处理，听来就格外有感染力。而这一次周深很难得地在主歌前两句中就在“漫天”“断崖”等处用了克制而到位的摩擦音，两句词便把喑哑缺憾之感传递了出来。

这时配器上用简单一声吹奏器接着低婉提琴，进一步晕染着伤感推进到主歌后半段。这里我自己格外喜欢“可愿”尾巴的小颤音，周深处理这种乐谱上的装饰音时分寸拿捏得一直很到位，听感婉转纠结，从不至于偏向或油腻或轻浮的调调。而在这一句唱词之后，键盘反复重复了几次“问花可愿”这里的音程，似乎是用编曲来帮助着重强调角色的“问花”的心境。

这首歌结构也颇简单直白，不用导歌，而是主歌之后顺势推入到副歌，副歌前半的旋律整体走下行，只用两处大音程跳跃制造了情绪上的大波动。

长线条弱处理的歌中这种大音程一贯难处理，但周深又一贯处理得格外到位。“风筝”二字真如恶风中伶仃纸鸢无依无着，然而细听时气息又颇凝实，孤线似断实练如冥冥中剪不断的缘，遍寻不得时蓦然回首而“你在身前”。这个“在”字，韵母咬得饱满珍重，比之前气声颇多的“黯然”“回眼”都更凝实，失而复得之喜与喜极欲泣之感尽在其中。

副歌第二遍的“闭上了双眼又依春江沿”又是我格外喜欢的一处。“双”字这里将原本的降E变为了还原E，在自然小调中引入了一下和声小调，让色彩更忧郁了一些（可以参考悬崖之上）。而“沿”字尾巴的下滑音周深唱得音音分明（不是那种快速滑音），于是这个滑音处理就格外有种绵延感，追忆、眷恋、不舍种种情绪尽在其中。愁如一江春水东流的画面，大概就是如此吧。写到这里突然想起来席夫老爷爷在一场大师课上指导学生如何处理一串下行音阶时说，要做出像手指被键盘粘连住一样的绵延效果。在我听来这个下滑音就是这种效果。

这首歌的间奏自己觉得是做得蛮有趣的。间奏时低声部走下行音阶时高声部反向上行，于是两个声部就仿佛被命运捉弄着渐行渐远的角色。接下来的编曲中一直在不同的根音上构建同一小段动机，总让我以为是不是随时就要转调了，结果反复进行着的这种小回旋最后却又衔接着落回了原调的第二段主歌，整个间奏的设计都给我一种说不上是打机锋还是暗喻角色在厄运中挣脱不得的处境的画面。

第二段主歌开始，配器中引入了我很喜欢的电子合成器的音效。这个音效虽然少，但是颇有现代而迷幻的听感。因为过于现代，甚至让我一度一听完问花就忍不住要复习一遍天霸绝枪……

而第二段主歌中另一处很有趣的就是词曲断句的偏差。当词面断句是“问花开落为何人人海纷纷 经历遍”时，旋律上却是“问花开落 为何人人海纷纷 经历遍”这种特意安排出的错落感会格外抓住我对这段词的注意力。（刚巧新江湖里也有这样的别致安排。不得不说跟周深的每一首江湖打擂台的歌都是蛮厉害的…）

第二遍副歌在处理上简直没有一处不戳我，每一次听周深做句尾精致绵长的渐强处理都忍不住觉得他仿佛是谱号成精。而最后一处很想写到的就是尾段的如泣诉般的“染红”二字，听周深唱这一句，真仿佛看见了萧瑟天地中夕阳殷红如晚天上一颗血泪。

虽然废话了这么多，可其实还是写不出我到底有多喜欢这首歌，也写不明白我究竟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首歌。想来想去只能说，大概就是真诚的作品由一位优秀的歌者做了至情至性的演绎。唯其情真，方能一往而深。

虽然《雷峰塔》的尾声写过一句“叹世人尽被情牵挽，酿多少纷纷恩怨，何不向西湖试看那塔势凌空夕照边。”然而人活于世，若是刻意抛却人情纠葛，亦不免浮生寂寥。既然有情人抛不开，那便无论劫缘都真真切切历一遭才淋漓。至于是劫还是缘，动画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