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布罗集市 ——爱情、历史与超越时空的震撼

藤蔓覆盖墙垣，雾岚拂过山岗，海浪冲刷峭壁。就像一阵偶然吹过的风，有个声音试探着询问道：“您正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那声调虔诚如祷告，惆怅如叹息，透露出深深的遗憾与淡淡的沧桑：“代我向那儿的一位姑娘问好/她曾经是我的爱人……”初听此歌曲，我最初仅有的感受是，这首恋歌曲调的哀婉。

吉他的伴奏富于节奏感，琴弦以近乎轻快的频率被拨动着，像阵雨不断地敲打地下冒出的新鲜草叶，生机勃勃，连绵不断，把歌唱者的声音衬托得更为忧伤。

然而听了一遍又一遍，当我渐渐听清歌词，懂得其中的含义，并了解到这首歌曲的创作背景后，再听的感受竟是完全不同的。

这首歌曲可谓源远流长，它是一首古苏格兰民谣，其诞生甚至可能受到过维京海盗和凯尔特人的影响，既蕴含了维京海盗穿梭于海洋、陆地之间冒险的勇敢无畏，也融入了凯尔特人传说的神秘莫测。歌名中的“斯卡布罗”是一座真实存在的城市，坐落于英格兰北约克郡的北海沿岸。维京人曾在那里登陆，传说小镇的名字也是来源于他们的语言。中世纪时期，每年秋天会有持续一个多月的集市，汇聚了来自英格兰乃至欧洲各地的商人。随着时间的流逝，集市逐渐冷清，如今照片上的小镇，当初商品集散地的繁华早已不复存在，灌木覆盖的古堡遗迹和静谧的港湾却能让人依稀窥见其往昔面貌。

“叫她替我做件麻布衣衫/上面不用缝口，也不用针线/她就会是我真正的爱人……”他对曾经的爱人提出了三个荒谬的要求，恳求爱情的坚贞从中证明。正如三个任务不可能完成，往昔的恋人也无法回到身边；遗憾既成遗憾，即使创造再多的奇迹也是枉然，唯有珍视眼前所拥有的，以免痛失而造成遗憾，才是真正的奇迹吧。

“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一句反复吟唱，怀旧的浪潮一次次涌来，如同萦绕在时光中的魔咒。四种香草似乎各有深意：欧芹有缓解痛觉和医治消化不良的疗效，象征复原与完好；鼠尾草自古以来是力量的代表；迷迭香是恋人互赠示爱的礼物，象征忠诚、爱情和永恒的记忆；百里香往往被绣在骑士的披肩上，是勇气的代表。这种内涵寄寓了男子对恋人的期望，但在英国传统中，这四种植物又与死亡隐隐相联，能够与死神抗衡，让人联想到这对恋人可能阴阳两隔，更赋予了这首歌一种跨越生死的厚重感和神秘感。

独白重复时，另一个声音加入进来，先是如耳语般几不可闻，渐渐地响起来，穿插到每句独白的间隙之中，与主歌互为补充。“绿林深处山冈旁/在白雪封顶的褐色山上追逐雀儿/大山是山之子的地毯和床单/熟睡中不觉号角声声呼唤/从小山旁几片小草叶上/滴下的银色泪珠冲刷着坟茔/士兵擦拭着他的枪/战火轰隆，猩红的枪弹在狂呼/将军们命令麾下的士兵冲杀/为一个早已遗忘的理由而战……”情感在此时达到高潮，虽然演唱者只有两人，听起来却像有千万个声音在唱和，在诉说同一段辛酸的过往。和平是每一个人的梦想，这首歌唱到这里，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倾诉，它代表了一个群体的心声，甚至可以说代表了全人类的心声：人本来是自然之子，为什么要相互争斗，徒添生离死别之苦？此时，这首歌便也不再仅仅是一曲恋歌，它蒙着遥远历史的风尘，至今仍可熠熠闪光！

这首歌有许多版本，其中一个经典版本曾被用作20世纪60年代美国电影《毕业生》的插曲，被一代青年奉为至爱，也使得这首歌广为传唱。在那个学生运动迭起、嬉皮士狂潮方兴未艾的国家和时代，崇尚叛逆的年轻人仍会为这首缘起中世纪欧洲海滨的古老歌谣而动容。每当它的旋律响起，总能一扫而空心灵的浮躁，把人们带入青春时代最美好的遐思之中，倚着灵魂孤独的耳廓悄悄诉说，用近乎圣洁的劝导给予人们关怀和慰藉。

摘下耳机的我仍在回味，至今的我们所谈及的和平与战争、死亡与生存、落寞与团圆，也许可以在某些古老的曲调中找到答案。

（本文参考的歌曲版本为1968年西蒙和加芬克尔的版本，歌词原文为英文）

PS：第一次写乐评，其实也是为了交作业（博雅艺文导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