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3″》,留在艺术史中的空白与禅机

应该先从铃木大拙聊起,照片中这位清瘦的老者,是一位日本禅宗研究者,也是位英文非常好的教授,曾在西方诸如哥伦比亚大学教授过东方文化。

提到其英文非常好,是因为他把许多佛教典籍翻译成了英文,也用英文写了许多禅学著作。所以在今天,他那广博的名声很大程度上是西方人认为他把东方智慧即禅宗思想带到了西方,让西方世界认识了禅。
因此,直接或间接的,铃木大拙影响了许多当时文化艺术圈的各色人物,包括垮掉派的诗人艾伦·金斯堡(Allen Ginsberg) 、作家杰克·凯鲁亚克(Jack Kerouac),也包括艺术家约翰·凯奇(John Cage)。

约翰·凯奇是在20世纪40年代的黑山学院中遇见了铃木大拙。听过铃木大拙在黑山学院讲授的课程后,凯奇深受影响,禅的思想和智慧开始进入他的生活和创作之中,他的音乐路程开始显现出新的轨道。


而后,在1952年,约翰·凯奇将作品《4′33″》搬上舞台。宏大而傲慢的艺术史奏鸣曲中因此永久的留下了这4分33秒的空白,这一处空白是属于约翰·凯奇的,也属于生活:
《4′33″》
禅宗的智慧开启了约翰·凯奇的“空白”,约翰·凯奇的《4′33″》开启了听众的空白,经此“空白”,观者得以真正“进入”生活,也进入凯奇的音乐。
约翰·凯奇展示的这段空白其实就是展示了生活本身,展示了那些我们在明确的目的之外而忽略了的内容,包括空气的流动、钟表的嘀嗒、人群的呼吸与窃窃私语、地板与鞋子间的踢踏,双手的摩挲甚至吞咽口水的声音,以及会出现的各种偶然或者说不确定性。

这些都被凯奇放进了这段作品中,与老年宫本武藏达到的所谓“一切都是剑”的境况相同,在约翰·凯奇那里,一切都是“音乐”,或者都将是。
更为有趣的是,如果你不是在现场而是用播放器听这段音乐,那么你可能不会听到现场观众所感受到的一些人群的躁动或者私语,但是,在这段“空白”中,你其实也身处在你的现场,也能去感受你这个场域的能量,比如在墙与墙之间弹跳的鸟鸣声,会不会让你觉得是墙之间在窃窃私语。所以其实不论在什么现场,都将是听凯奇《4′33″》的音乐会现场。

凯奇是深受禅宗影响的,他还用过中国的《易经》占卜来获取音阶而作曲,音乐创作在他那里成为了一种“毫无目的的游戏”,追求一切顺其自然的手法。
从阿诺德·勋伯格 (Arnold Schoenberg) 那里离开的凯奇却从铃木大拙与禅那里获取了使他音乐转变与前进的元素,凯奇从禅里摘取了“偶然”和“空”,就像他在林间摘取蘑菇一样,他将他听到其生长声音的蘑菇放到篮子里,也将“偶然”和“空”放到他的作品中。

《4′33″》有禅的意味,禅的方式不是细水长流的方式,而是突然的转折,是当头的棒喝。这件作品横空出现在音乐与艺术的进程中,相当于马塞尔·杜尚的小便池《泉》。
而在《4′33″》这件作品中,当我们明确的目的落空后,我们或许才有可能发现原来音乐其实是广阔的,声音其实是广阔的,人生其实也是广阔的。进一步你会看到,在生活中,任何时候当你放下执念,或者跳脱出来彻底沉入自己之时,一切都会清晰可见,一切都将是禅,就像《六祖坛经》中所写:“于自性中,万法皆见”。凯奇的《4′33″》就是给你这样的一个契机,给在生活中的你提个醒。

所以,我们返回来看,当你在生活中停下,无目的地停下,接受那些涌来的信息,却又不停滞其上时,你其实就在约翰·凯奇的《4′33″》中了。这也是这件作品在某个路径上的魅力与能量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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