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燕姿,永远在夏日阳光下飞奔的倔强少女
每当想起孙燕姿,就会想到绿色与黑色。
绿色是璀璨明亮的夏季:草坪、绿树、游泳池、球场边的单车、午后阵雨、放假后校园小径上的落叶。
《风筝》、《Leave》特别明显——《绿光》、《风筝》、《逃亡》、《一样的夏天》、《我不爱》、《The moment》。
黑色是冬天黑色毛衣,会让人想起宿舍里的热柠檬茶、被窗口阳光照亮的教学楼楼道、夜幕下来后大学旁举着灯的汤品店、为了新年联欢会排练完了去吃的菠萝炒饭。《我要的幸福》与《自选集》——《开始懂了》、《Hey Jude》、《Silent all these years》。
现在想起来,孙燕姿的高音与低音,也是这感觉。
孙燕姿唱高音时,有种夏季阳光勾勒树影的线条感,强劲,灿烂,旺盛的生命力,一气爆发出来。
孙燕姿哼低音时,有种冬季落木萧萧的低回——这么说有点奇怪——像雕刻木器的手感,温,厚,鼻音和哼唱带出的低回。
于是孙燕姿从低音低回哼唱,到高音破茧而出,就像冬日室内到猛然推窗、阳光扑进来。声音挑高时,她经常用到假声,仿佛振翅飞翔。
翻唱版《天空》就是典型。之前王菲那版,是自始至终清澈空灵;孙燕姿是开头低头哼唱,然后破壁而出。我最爱听的,是最后那段和声高音:像是在山顶对天空,使尽气力呼喊似的。
她许多其他歌,也是如此:低回叙述,高音连绵起伏。
《天黑黑》,开始低回回忆,到“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人”,那一连串爆发唱句。
《风筝》,从天上的风筝哪儿去了,到“把梦想找到,要过得更好”,录音版还会有她使尽气力高音后的喘气声。
《逃亡》,从踩着月光打开车窗开始,到“我看着山下千万的窗”,忽然就大气磅礴了。
甚至她选来翻唱的歌,也是:《Silent all these years》,倒不是说她比Tori Amos的原唱更好,也未必高过王菲翻唱那版《冷战》,但她确实有特色:开头那段的密集低回,到“Years go by”猛然连环爆发,到“choke on my tears”咬字时的变化。
爆发力与生命力,背负着痛苦飞起来。
这就是孙燕姿。
我记得那会儿媒体有个说法,是所谓四大:孙燕姿、萧亚轩、蔡依林(当时她还是少男杀手,在唱《爱上一条街》,还没有七十二变、三十六计、变成花蝴蝶)、周蕙(或徐怀钰)。
但在那会儿我们歌迷中间,孙燕姿是这几位里独一份的存在,在2001-2004年,女孙燕姿,男周杰伦,当时无人可比。
现在想起来,孙燕姿与周杰伦有一点类似:他们的歌有画面感,他们自己有形象(搁现在,大概叫人设)。在我感觉里,周杰伦是一个穿梭在古巴比伦、威廉古堡、伊斯坦布尔、陆羽、战争、米兰、麦田、1943年上海、忍者等各色背景里,“哦哟很屌哦”的百变说唱者。
孙燕姿则是一个,在冬日里回忆、在夏日里奔跑的倔强少女。
哦对,少女。
虽然比萧亚轩、蔡依林们都要年长,但孙燕姿身上,似乎有更纯粹的少女气象,而且很倔强。
现在想起来,好像李偲菘负责给她写快歌,李伟菘负责让她抒情感慨。妙在她的歌到最后,无论如何低回,最后总还能破茧而出,跳将起来。背负着痛苦,从低回到嘹亮,一路倔强。
她的快歌经常是欢悦的舞步,比如《绿光》里的踢踏舞;但有更多是一副酷酷的模样,对感情的态度则独立又决绝:《零缺点》、《星期一天气晴我离开你》。而且并不拘泥于感情,《逃亡》、《The moment》。
慢歌,开句玩笑话,她一直在抗拒,在说“我不”。
《风筝》里唱“我不要,将你多绑住一秒”。《我不爱》,歌名很明白了。《The moment》更是直接了当,“放心离开我”。
当然,她也不是净唱踹人歌。《我的爱》里,很明白了:“转身了才明白,该把幸福找回来,而不是各自缅怀”。
她的歌大体就如此,勇敢又倔强,该抓就抓,该放就放,不磨叽,想得开。替我们唱了所有的委屈,又奋然飞起来了。
大概这就是孙燕姿的形象。
孙燕姿的歌,意外地,很适合夏季跑步听。听着她的歌,总觉得夏日阳光与绿树的色彩都更明艳些。难过的事,经她唱出来,好像也不是那么难过了。宽慰的话,由她唱出来,格外入耳;到她招牌的起伏真假声并用连绵唱句出来时,节奏都会被带起来似的。
我近来在反复听《风衣》,里头音调上扬的那一下,“一张一张飞过的日历,拼凑剪贴一件风衣,大风吹吹什么包裹我包裹你包裹心,成长是个游戏把曾经变如今”,就像在跑树荫坡路似的。
2003年秋天,《The moment》出来了。
当时上海火车站工作人员大概是她的歌迷,每次我坐火车从上海到无锡,候车室里总在放这首歌。
与此同时,大屏幕在放另一个预告片,开头就是“This Christmas, the journey ends”——那就是《王者归来》的预告片了。
这两者交叠太多次,所以我现在想到《王者归来》的漫长旅途,总会追加想起:
“放心离开我,我会记得这一刻,那些还飞翔着,不可思议的梦。 雨后的天空,会有绚烂的彩虹,像最初相信着,我们总会找到自由。”
那时我还在适应上海的生活,正处于很容易被一首歌打动心情的年纪。
坐在候车室里发呆时,听着孙燕姿倔强嘹亮、仿佛要把一切都唱出来的歌声,想象她瘦弱的身躯和小兔牙。
与此同时,眼里看着预告片:弗洛多和山姆翻山越岭,千难万险,终于要到魔多了。
孙燕姿所有的歌,都仿佛在跟我们说:
黑色低回的冬天难免,但倔强地走下去,总能等到青葱夏日与灿烂阳光,然后在阳光下奔走飞翔。
“我们总会找到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