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羅大佑新的現場唱片的一些瞎扯
最近羅大佑出了一張現場錄音專輯,我聽了一下,把一些感悟寫下來。
崔健曾經大力讚揚過羅大佑,並認為他開啟了中國搖滾的新時代;然而可惜的是,中國搖滾樂一直搞不起來。不像英美那樣,有數不清的經典樂團和歌曲,兩岸三地的搖滾樂一直處在一種不溫不火的狀態:你說沒有樂隊嗎?有,而且很多。早期的黑豹、黑名單工作室、甚至廣受內地老炮喜愛的Beyond,到後來的伍佰、竇唯,都受到羅大佑的音樂和其態度所影響。
然而,這十年,乃至於二十年下來,流行樂的不但收復失地,甚至有點一起消亡的態勢。這很奇怪:畢竟國家逐漸富強了,為什麼我們的音樂反而停滯了?
十幾年前我剛上大學,第一年我住校外時,就聽到隔壁房間放著流行榜上火熱的流行歌:當時我只覺得厭煩,現在我才覺悟:我們一直以為自己的音樂比較有態度,是真誠的音樂。事實上,這僅僅是我們認為。
我大學時吉他彈最好的同學,曾經幫羅大佑伴過奏;如此耀眼的履歷,但這傢伙平常主要收入就是在樂器行教孩子樂器;事實上,我認識大部分有才華有理想的音樂人,很多都跑去琴行當老師去了。
但流行樂不是古典樂,當你吉他終於調準音能彈三和弦時,人們開始聽打碟的嘻哈;等你開始寫了一堆壓著彆腳韻想去Diss別人時,大家開始搞電子音樂去了。最後你湊集了Moog、Midi等器材後,才發現現在人都用電腦來編曲了。
換句話說,這個時代變化太快,創造音樂的方式也變得太快。很多東西剛有點積累,就一下變得不酷不潮流,而對於年輕人而言,誰管你搖滾也好還是嘻哈也罷,只要潮要火就好。
我們回頭看羅大佑與他的音樂革命,不難發現為什麼他當年倡導真誠的音樂漸漸消失呢?年輕時我們都怪罪唱片公司,認為是資本運作的結果:但現在回頭想想,是我們太傻太天真了。畢竟所謂“真誠”的搖滾樂,其實也是資本運作的結果。
那真正的問題呢?其實就是華語搖滾一來沒有背景,而來他出現的太晚了。說他沒背景,是因為國內政治氣氛跟別地不太一樣。懂得自然懂,這裡不做好壞之辯;但第二個問題才是真正核心問題。
當羅大佑年輕的時候,搖滾樂其實有點日薄西山了:八零年代最紅火的是電子舞曲,是Disco的時代。我們不往遠看,同時期的日本,就出了一堆電子舞曲經典,比如“Plastic Love”,而當時的我們還把搖滾當個新鮮玩意。等資訊越來越開放時,人們的選擇變多了後,當然會一大部分人覺得搖滾又土又老。
或許很多人不服氣,說九零年代也是搖滾興盛的時代:有Grunge、有英搖、有流行朋克,甚至在千禧年後還很有引響力的獨立音樂(跟蘇打綠)。
當事實是,在歐美龐大的流行音樂世界裡,我們講的都只是他的一個分支:搖滾有搖滾的經典,電子有電子的經典,嘻哈更不用說,已經蓋過搖滾樂的風頭了。而且更慘的是,聽搖滾的越來越少,而搖滾本身已經逐漸走上爵士樂的道路上去了(如果你了解過以前爵士樂有多火,就會驚訝於他如今的慘淡營生)。
發現真正的問題了吧?其實華語流行樂,基本就是跟著西洋流行樂的屁股後面跑。玩的都是人家玩剩的,搞點漢化的工作罷了。但問題是當我們覺得學得差不多時可以開始搞時,人家早就到下一個階段了。如果是對音樂不講究的人,當然可以活在漢化組的世界裡:但一但你對音樂有了興趣,想去接觸更多時,只能怨嘆:其實我們一直在模仿,還沒怎麼超越過。
我現在看羅大佑,感覺像是賽萬提斯筆下的唐吉軻德。他很有理想,很有憧憬,也的確擁有撼動世界的才華;但是在這個濁濁凡世裡,他的憤怒被當成商品去推銷,他的深思被人隨意曲解,最後大家各取所需,只留下一個符號化的名字。
但是羅大佑畢竟有他獨特的地方。他出身在一個西洋音樂還沒全面佔據我們生活的時代,所以總能把很多很本土的旋律用在自身的作品。〈光陰的故事〉、〈童年〉、〈戀曲一九九零〉這些具有強烈地方色彩的作品,讓羅大佑的作品過了這麼多年,聽起來依舊獨特,依舊充滿了時代與地方的味道。就像〈花房姑娘〉響起時,總讓人想起胡同裡的北京大妞,接受小伙告白時那種嬌羞卻又嘴上不饒人的模樣。
而且在商業運作上羅大佑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是第一位透過新聞發布會通知大家發新專輯的藝人,還是第一個發售現場演唱錄音《青春舞曲》的臺灣藝人(那張專輯裡的〈草螟弄雞公〉很有趣)。
幾年前我曾經路過鹿港小鎮,也去那邊的媽祖廟看過。老實說,臺灣這麼多年的發展下來,鹿港與臺北的差距其實沒那麼大:雖然沒有高樓大廈,但五樓的套房,或者是獨棟的大屋比比皆是。大家也都開著汽車或騎著摩托車,如果不是說話,你不一定分得出對方是臺北人還是鹿港人。換句話說:鹿港小鎮就像臺灣很多地方一樣,沒啥特別的。
但因為有羅大佑,它讓音樂愛好者知道這麼一個小地方,讓它成為樂迷者口耳相傳的必訪之地。我想,這也是羅大佑的音樂,最美好的貢獻吧?
P.S 羅大佑的聲音過了這四十年似乎都沒甚麼變,這也是另一個值得令人慶信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