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生祥自述野莲出庄的创作过程 (以及这些食物到底是怎样)
说别的都是唬烂,听林生祥自己说好啦。以下文字内容转自林生祥的脸书。
野蓮出庄的一些事(一)
好的,我來面對殘酷的票房了。本來心裡想繼續擺爛,或許會有奇蹟發生,但是沒有!
好的,我來乖乖寫關於「野蓮出庄」專輯製作的一些事,希望門票一張一張進來,目前兩天的票房還剩下459張票。
2018年中的時候,我問永豐下一張專輯的概念是什麼?他回答說是食物,專輯的名稱已經想好了,叫「野蓮出庄」。我心裡想,這個專輯名稱取的好喔,很有場景感,我喜歡。接著他解釋食物與流浪、女性、生態......等關係。後來永豐把12首歌詞傳了過來,並且給我一批參考音樂。我跟永豐說我手頭有一支電影「陽光普照」配樂要做,等我做完配樂喘氣過後,就著手進行新專輯的創作。
但陽光普照配樂完成之後,又接了紀錄片「男人與他的海」的配樂,做完這兩支配樂後已經是2019年的九月了。我轉身開始思考新專輯的音樂方向,算了算,我從2016年發行「圍庄」專輯之後,已經有四年的時間沒有做自己的專輯,這幾年大部分的創作都在電影配樂上。我開始擬定計劃,尋找音樂方向。我想起2015年創作圍庄專輯痛不欲生的經驗,發誓打死再也不做雙唱片了。又想起2013年寫「我庄」專輯時,一星期一首歌那種愜意優雅,想著想著,就訂下十天寫一首歌的進度,並且發下豪語,只要我寫到一首歌,我就要跟林董(我媽媽)學做一道菜,細細妹聽到之後竟然別過頭去笑了出來,還笑到發抖,隨即找細妹一起相約跟我打賭,如果我會煮菜她們願意下注20元。我心裡想,好,我們走著瞧。
野蓮出庄的一些事(二) 轉身很難
接連做了三支電影配樂,回頭創作自己的專輯,突然間覺得現在自己是導演了,可以有決定權。 我想起2015年創作圍庄專輯的時候,早川徹幫了大忙,於是趁著早川有空檔,把他拉到美濃幾天,想說如法炮製,看能不能激盪新的想法。但是說也奇怪,四年前可以行得通,但是這次就一直對不到訊號,怎麼寫總覺得還是少了什麼東西,作品就不是我想要的。
早川離開美濃之後,我重新檢視之前已經寫好的三首歌:對面烏、菜乾、大封,想從這三首歌裡頭勾勒一些可能的方向。民謠的曲式一直是我的重要書寫方向,依舊可以成為專輯的一根支柱,但我希望能寫到我以前沒有寫過的地方。另外大封的曲子裡,我用到了七零年代六堆地區李文古說唱秀的元素,我當時會使用這個元素,是因為食物讓我連結父母親,他們年輕時候的流行音樂元素應該要放進來,我想做一張讓父母親能夠聽得懂、笑得出來的音樂。 我很少提到我爸爸,我的爸爸是長子,性格沉默,非常喜愛音樂,尤其這幾年失智之後,經常坐在藤椅上唱歌,茉莉花、丟丟噹、桃花開、寶島曼波......,唱歌的時候歌詞東改西改,幾乎成為歪歌,晩餐後,孫子輩陪著我爸爸邊打節拍邊唱歌,非常歡樂。
我想起小時候,整個竹頭角庄的大小,齊聚在三山國王爺生日當晚廟埕的康樂晚會上,看著同學的爸爸跳著爆笑肚皮舞,竟然肚臍會抽菸,還把菸抽得一亮一暗,肚皮還會波浪運動,我看到大呼驚奇,背後樂隊演奏的音樂是會令人發笑的。我驚覺,現在好像沒有人製作讓人發笑的音樂了。還有七八零年代的台語歌曲裡,有口白劇情的歌曲也逐漸消失,展現鄉下男人勇氣的音樂好像也沒有了。我想要連接這樣的元素,不知為何,我突然想起跟女兒一起看的蠟筆小新劇場版--B級美食大逃亡,我在網路查了日本B級美食的歷史,跟我們要書寫的方向相近。我跟永豐提出「B級音樂」的概念,B級音樂可以是這張專輯的另外一根支柱,永豐說好。
野蓮出庄的一些事(三) B級音樂:大封
概念釐清之後,寫曲子的過程並不如我想像中的愜意優雅,野蓮出庄專輯裡的曲子,大部分都寫了兩個版本,甚至寫到第三個,修修改改,並沒有一次到位的順利。
B級音樂概念的:大封。 大封使用了1960年代李文古客語大笑科的翻唱音樂,我追了一下資料,文夏先生在1964年先填詞翻唱了這首歌,曲名叫做「阿文哥」,再追了一下原曲作者,應該是中國東北民謠 「賣餃子」。我會連結這首曲子的原因是,大封是客家人的大菜,通常是過年除夕夜的食物主角,在吃大封的時候,家族總是帶著歡喜、節慶感,我直接想到童年時聽李文古黑膠說唱秀的開心,於是選了這首曲子。
嗩吶手博裕在家裡練習這段旋律的時候,他爸爸聽到後跟他說,你怎麼會吹這個旋律,這首是歪歌呢!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還有地下台語歪歌版本,歌詞情色露骨,曲名叫做「房間仔內」。房間仔內的歌詞我不敢複製貼出,有興趣的請自己上網查歌曲。寫到這裡突然想到,我們這個時代好像歪歌也變少了,怎麼也突然想到豬哥亮、金牌五虎將。
野蓮出庄的一些事(四) B級音樂概念:豆腐牯
接到永豐寫的豆腐牯歌詞,腦子裡就出現我庄賣豆腐的場景與聲音。在竹頭角庄,下午四點多的時候,開著發財車叫賣豆腐、豆乳、豆腐花的聲音,就會從遠處慢慢靠近,有的時候,媽媽想在晚餐使用豆腐,就會在家門口揮手叫豆腐車停下來,然後從褲袋摸出零錢來買豆腐,邊買邊講一些五四三,偶爾笑鬧聲傳來。豆腐車使用循環錄音叫賣,除了叫賣以外,中間還會配音樂,音樂感覺接近原住民跳舞的節奏,旋律很素樸簡單,五聲音階,整庄的人應該都會哼了。
我腦子直覺想到,就用豆腐車的音樂來發展這首歌,用的越像越好,一定要土味十足。於是我大剌剌地把旋律從大調轉成小調,和聲重新配置過,很快速的就把結構發展出來了。 我意識到叫賣的聲音要很有特色,所以我在唱叫賣聲的時候,模仿了另一個庄頭鼻音很重的叫賣聲,混音時也請Wolfgang模仿街頭貨車嘶嗶嘎speaker的音效,在街上跑動。
我跟永豐討論歌詞,我問說可不可以讓我改兩位角色的名字?永豐問為什麼?我回答說,我們有兩個老歌迷,有一位叫淑治姐,她會做豆腐乳,而且做得很好吃,我覺得把身旁人物的名字唱進去,感覺有更真實的場景,而且淑治姐也有可能因此送來豆腐乳,這樣不是 就吃到了嗎?另一位老歌迷阿八姐,也是很會煮,悶三層豬肉的角色就給她,答謝老歌迷 每次出新CD就一箱一箱搬走。 永豐連忙說好。 寫到這裡,突然覺得自己很笨,沒想到置入性行銷,應該在寫歌詞的時候,把角色開放甄選,被寫進歌詞裡的人要負責買200張CD,刺激CD銷售量,或者買50張演唱會的票,這樣我賣票的壓力才會減少一些。
野蓮出庄的一些事(五) B級音樂:打烏子(龍葵)
看到永豐這首歌詞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這個植物竟然分布這麼廣,每個族群都有他們稱呼的名字。永豐把打烏子寫成喜好在江湖浪蕩,到處繁衍漂泊的野性苦甘植物。
寫曲子的時候,我想到我庄三山國王爺生日當天晚上,廟埕前的康樂晚會,美濃一代爆笑肚皮舞王的演出,他是我國小同學的爸爸,但我同學沒有得到他爸爸的真傳。(我會知道同學沒有得到真傳,那是另外一個故事,有機會我在演唱會講給大家聽,所以大家趕快買票。)我大概在國小五、六年級的時候看到這個演出,當時沒有卡拉OK,我庄的西樂隊現場伴奏。
我依舊是大剌剌地使用爆笑肚皮舞伴奏音樂的元素,把大調的音階轉成小調,當然和聲要重新配置,另外我想把打烏子這個植物,塑造成具有鄉下男人勇氣的性格,所以也加了人聲音效,嗩吶的音色聽起來像浪蕩子。
混音師Wolfgang說他最喜歡專輯裡這首曲子,對他來說聲音配置、頻率分布幾近完美。這是他說的,不是我說的。這首曲子是我寫給爸爸聽的,父親是長子,經常沉默,不發表意見,不是在田裡,就在豬舍裡。我想起父親在康樂晚會,看著爆笑肚皮舞演出,開心投入的樣子,那是1980年代初農村少有的娛樂。後來,1998年我在同樣那個場地,第一次在竹頭角庄登台演 出,結果悲慘的被轟下台,我的父親也在現場。
野蓮出庄的一些事(六) 錄音即興的B級口白:面帕粄(粄條)
這首曲子寫了三個版本,是這張專輯寫最多版本的一首歌。第一個版本,我本來就沒有信心,第二個版本想要寫得更輕鬆一些,所以使用雷鬼節奏,沒想到demo傳給牙買加的朋友Andrew(從種樹專輯以來的英文翻譯),他說這首歌寫得不夠好。我聽到以後,不假思索,馬上重寫,因為有牙買加音樂養分的音樂研究者,說了這句話,千萬不能狡辯,一定要馬上說好,我會重寫。
於是我寫到了第三個版本,走回我比較擅長的民謠路線,寫成鄉村歌曲,也傳給了Andrew, Andrew說他喜歡,於是這首曲子才終於完工,這是這張專輯最後一首完成的曲子,放在專輯的第一首歌。前奏有一個半音音階,之前在兩支配樂裡很想要用,但是都被導演拒絕,所以我終於用在自己的專輯裡了。
永豐在歌詞裡寫到一些客家聚落的圓環,偏偏美濃就只有一個圓環,就在我的村庄竹頭角,也剛好曾經在圓環旁邊,我的姑婆家在賣面帕粄,所以當我在錄這首歌的時候,我腦子的場景就在姑婆開的粄條店。 也不知道為何,就在錄音的時候,我竟對著麥克風加入了口白,遠遠的喊著請姑婆幫我燙一碗面帕粄,還叫姑婆不要加味精。 我真是一句話激怒餐飲業者啊,叫餐飲業者不要加味精,老闆不是面無表情說好,就是略帶怒氣抗辯。 但林董聽到這首歌的口白,馬上大笑,對於我這個沒有遺傳到林董搞笑能力的兒子,能讓她笑成那樣,這應該算是完成了一個B級口白。
童年能吃到一碗面帕粄就開心到不行,簡直是最高級。到了中年,這種地方B級美食,有錢沒錢吃一碗就飽了,兩碗會吃到撐,我喜歡永豐的歌詞寫到:得意一碗,失意也一碗,放緩。離鄉一碗,歸鄉也一碗,心安。
野蓮出庄的一些事(七)
民謠野草一幅畫:斛菜冇筒梗(鴨舌草尖瓣花)
這首曲子是這張專輯,我最早嘗試寫的歌,也就是跟早川徹在美濃奮戰了幾天,但是一直都覺得缺少了什麼的那首歌。 後來我望著永豐寫的歌詞,回想從小看到現在的水稻田裡,野菜長在波光瀲灩、倒映天空的雲和美濃山,於是我想把這首曲子寫成一幅畫,非常簡單,安靜,緩慢,泛著水光。我不會畫畫,只能用音樂想像可以畫。
民謠思念寫書法:芋仔粄
對我來說,和聲的組合進行是新的,我之前沒有這樣用過,這是有一天在旅館突然跑出來的想法,和聲結構寫完,曲子就完成了。應該是土地公給的禮物! 專輯混音完成之後,有一位老朋友來到美濃家裡,我放了音樂給他聽,他聽完之後說,這簡直在寫書法,把寫書法的技巧用到音樂裡頭了。我聽到之後覺得非常驚訝,竟然這樣形容我的音樂,我非常開心,覺得這是不俗的讚美。
林董做的芋仔粄非常厲害,每年農曆七月半附近,當季限定出爐。以前做一大床,後來改成一小盆,芋仔粄下方墊著香蕉葉,有吃到的都想外帶。
野蓮出庄的一些事(八) 本來想要放棄的歌:雞肉飯
專輯寫到後來,累了,寫到沒有志願想要擺爛了,於是我先放棄了「海產攤」,永豐同意了,專輯剩下11首歌。後來又想要繼續放棄「雞肉飯」,永豐懇求說:拜託你寫一下,不然我對一、二十年來的嘉義朋友沒有交代!永豐講成那樣,不寫根本就是對不起他了,只好硬著頭皮寫。
有一天,跟女兒在家裡亂哈拉告一段落的時候,走到樓梯間拿了月琴,突然竄出前奏,我把旋律唱了出來,覺得很好,於是就一路寫了下來,很快就完工了。寫完之後,我才開始分析我到底幹了什麼。
我想,我在想像夏天的嘉義市場,曾經永豐帶我散步亂逛,陽光耀眼,近午停留在 某間雞肉飯的小吃店,永豐說著這一間雞肉飯如何好吃,並且配著美味的攤櫥涼菜。 客家人逛嘉義市場,寫出的旋律有客家味,但更重要的是音樂不經意的致敬了永豐跟我的偶像。關於偶像,厲害的樂評人聽完音樂之後,一下子就猜出想要跟哪一位音樂人致敬,耳朵真的是非常厲害。
野蓮出庄的一些事(九) 致敬古澤良治郎:樹豆
寫樹豆這首歌的時候,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有一次在台北Legacy,聽東京中央線的演出,在最後演奏了古澤良治郎的作品Canary,我覺得這首曲子寫得真厲害,寬廣強壯的結構,意念清晰,好像可以無限的即興下去。我翻找YouTube影片, 開始研究他到底如何寫這首曲子,邊研究邊從這首曲子發展自己可以書寫的形式,寫著寫著就把樹豆完成了,這是我之前還沒有嘗試過的書寫方式。
曲子非常緩慢,對照古澤良治郎的狂熱版本,完全不同的風格。 後來編曲的時候,我告訴東京中央線的樂手,我參考古澤良治郎的想法,他們回答我說,完全無法有連結。
曲子的格式並不是很工整,我請Nori把鼓打成有曬豆子的聲音。 錄音的時候,第一個版本不是很滿意,因為錄音計劃多訂了一天,於是在最後一天重錄,結構重新修改,當然第二個版本大家就滿意了。這兩天跟新的音響系統奮戰,玩物喪志,聽到這首歌的時候,也想到混音師Wolfgang說的像珍珠般閃耀的聲音,我覺得有。
樹豆是客家人學原住民吃的食物,樹豆有著迷人的魔力,每次林董煲樹豆排骨湯,我們兄弟自動轉換成拿碗公,樹豆真是好美味的食物啊!
野蓮出庄的一些事 (十) 種食物的委屈:野蓮出庄
大家吃到的水蓮,原本的名字叫做野蓮,是水生的野草。台灣加入WTO之後,美濃的菸草種植產業沒落,再加上美濃劃入水質水源保護區,禁止養豬,我庄失去了兩大主要經濟支柱,銀行變得門可羅雀。我庄長輩不知道哪裡來的靈感,把野蓮嘗試種植在美濃湖附近,竟然成功,庄人逐漸加入種植,十幾年來逐漸發展成美濃農業的主力。
我庄的農人變成浸在水裡工作,一年四季浸泡,工作辛苦,人力不足。台灣農業缺工,不是只有在美濃,全台灣都是。於是外配的親人來台探親,加入農業工作,逃跑移工也是,社會底層被逼的不得不違法。 野蓮出庄的歌詞說的是這個事,我把它寫成是這張專輯裡唯一一首聲音比較侵略性的曲子。
寫曲子的時候,我直接想到了Bob Dylan在Desire專輯裡面的第一首歌Hurricane,曲子氣氛應該寫成那樣。曲子並沒有一次寫到位,我記得在第一次綵排過後還做了修改,第二次編曲綵排才把曲子修得更明晰。
野蓮出庄的一些事 (十一) 早川徹的禮物:對面烏(破布子)
這首曲子2017就寫好了,是這張專輯最早完成的曲子。2015年的時候,我找Toru到美濃幫忙我寫圍庄專輯的曲子,第一首完成的歌是南風。因為我使用月琴調弦,彈琴的指型跟標準調弦完全不一樣,必須重新開發指型, 所以應該還有很多的和弦壓法有待開發。當時Toru告訴我一個指型,這是我之前沒有想到過的,然後完成了南風的曲子。後來我用這個指型,轉換到其他的位置,又變成另外我沒有使用過的和弦,聲音對我來說是新鮮的,於是用到對面烏這首曲子,我覺得合適。
對面烏整首曲子我使用了四個和弦,A段四個和弦跟B段四個和弦完全一模一樣,只是排列組合不同。大概可以這樣說, A段的和弦是1234 , B段的和弦則變成3412 ,非常簡單,一直迴旋。 我覺得音樂是數學,簡單的數學,但是排列組合很多,所形成的畫面溫濕度也不同。
小的時候,對面烏樹對我來說是抓金龜子的地方。媽媽跟祖母製作對面烏的時候,我在大灶旁負責掌火的工作,我還記得媽媽一直叫祖母不要放太多鹽巴,祖母實在是放太多了,但是講都講不聽。 林董料理的對面烏非常好吃,超級下飯,但聽說根據化驗結果沒有什麼營養價值。
野蓮出庄的一些事(十二) 懶懶的刻板印象:菜乾
這首曲子是在泰國清邁旅館寫的,2018年的夏天,細妹、細細妹、我和友人夫婦一同前往泰國遊玩,預訂了學習泰國料理的課程,因為我是料理白痴,當他們在上課的時候,我就躲在旅館寫曲子。曲子有交稿的期限,就在旅行途中努力把曲子寫出來。 曲子寫出來以後,曾在不公開的場合首演,主持人問我寫曲子的想法?我的腦筋開始閃過當時我竄出的想法。
永豐的歌詞設定在台灣南方的冬天,乾季少雨、不太冷、有陽光的時候感覺溫暖慵懶,有貓在三合院的天井睡覺,於是我決定要懶懶的寫這首曲子。 但是要選哪一種懶?我想起有一次在台北友人家吃飯,大家酒足飯飽以後,我說我不會煮菜,那我來洗碗,我很會洗碗。一起吃飯的年輕美麗女性友人聽到後,面露詭異的笑容輕輕的說:聽說你們客家男人只出一張嘴,都叫女人去做事,男人就只是坐著不會動。我聽到之後一股怒火上來,想要辯解,想再次強調我很會洗碗!但是話又吞了回去,我心裡想說既然已經被認定只會出一張嘴,我想說好吧,那我今天就來出一張嘴,今晚擺爛到底,索性碗就不洗了,仗著年紀慢慢變成長輩,就翹起腳光明正大喝酒擺爛。我回答了主持人,我是用這樣的心情寫下了這首曲子,台下食客笑了出來,但也帶著詭異。
曲子的節奏是八分之六拍,主奏樂器是笛子,樂手說很酷,東方樂器配著奇數節奏,這首曲子擺在專輯最後一首,音樂沒有擺爛到底,有懶懶的學貓叫,叫了三聲,其中一聲轉叫囂。
野蓮出庄的一些事 (十三完) 傳承家常味:一首歌一道料理
專輯在2020年2月28日到3月3日錄音,地點在台北士林的B Mic錄音室,負責操刀的錄音師是徐玉光先生,基本上錄音過程順利。當時肺炎疫情剛發生,大家在台北工作,可以感受到整個城市的壓力。錄音完成之後,隨即把檔案傳到德國混音師Wolfgang那邊,展開了七次的混音,破了我有史以來的紀錄,聽混音聽到幾乎求饒。
有一件事還沒有完結,原本計劃好寫一首歌學一道菜的事,到目前為止完全失敗。有的時候想,為什麼會這樣?眼前浮現出千百種理由,想為自己開脫。我想最大的原因是林董會做,廚房又小,她嫌我們礙手礙腳,叫我們坐著等吃就可以。但不知為何,腦子出現這樣的戲劇對白:林董,孩兒不孝,沒有傳承林董的家常味道! 我深刻反省,但是反省好像也沒有用,因為有林董的快手料理,人生得以繼續擺爛 等吃。 願賭服輸,各輸細妹、細細妹20 元。突然想起當時說起學習料理計劃的時候,女兒竟然別過頭去笑到發抖的事,現在想想,細細妹應該是很了解我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