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大梦一场,亦是寻到结局
鸽了一年的乐评终于在觉得自己的心境足够去承载这张专辑的内容时开始动笔。本张专辑缺点也很明显:市场接受度应该不高,有几首歌实在不太适合作为单曲循环等情况。
《太空人》是吴青峰solo以来的首专。这张专辑打破了以往在“苏打绿”时期非常完整,非常顺畅的专辑听感,整张专辑中从音乐类型来讲,包括电子、迷幻、剧场、世界音乐、摇滚、民谣以及传统的流行乐和R&B...而从音乐主题来讲,里面的歌词充斥着大量文学以及梦境的构建,如果说能够真正理解这张专辑的人,我想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失真以及困境的心理状态。
如果不介入听者自身的感受,很难理解这张专辑中非常吊诡以及诡谲的成分在。值得注意的是,青峰永远是那个神秘而又温柔的小王子。简而言之,这张专辑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流行专辑,它的商业迎合度相较于之前的专辑都要更低,而这种极度的个人化风格也使得整张专辑更加的耐人寻味,试探当今乐坛更广泛的音乐接受度。接下来,我们从整张的第一首歌开始进入。
《译梦机》
这场太空人的旅行,从自己审视自己开始。整首歌的歌词显得非常没有逻辑以及关联,随着双声道在歌曲中半段呈现出非常迷幻的音乐效果,使得我个人的听觉感受非常的酥麻,这时候一种似梦的感觉在两耳的空间中营造出来。
紧接着,青峰将口白和歌曲两者融合,一种歌曲的虚幻和口白的真实互相交织,口白显得感情非常冷漠,而歌曲本身又非常的轻柔,半梦半醒的体验结合这一段的词,是现实的经历,是现实的挣扎,是梦境的加工,是梦境的解脱。整首歌作为专辑的第一首歌曲非常的大胆,也非常的冒险,同时也非常的有心。
这首歌如果静静听完,一定会有沉下来的感觉。超过7分钟的歌曲在流行乐坛是非常少见以及不讨喜的,但青峰在个人专辑的第一首设置如此的安排,想必是在解读自己的梦境,也是在翻译不理解的人,已经被译梦机筛选脱离。在最后的音效中,是压抑,也是解脱。
《回音收集员》
也许是有意安排的原因,这首歌也是用音效引导出歌曲,而与《译梦机》所联系在一起的是开头歌词的“疯子”意象,整首歌的歌词非常交织,同时偶尔出现的反复和呼应,也许就像歌名一样不断地制造回音回壁的效果。
加之歌曲在编曲的迷幻处理以及青峰本人音色的烘托下,使得整首歌相较于前一首更加得冷静和理性。虽然存在着矛盾的场景,但这首歌将上一首我与我自己对话过渡到了我与你对话之中。
这一位敬业的回音收集员,在现实的冲突中不断寻找着爱的秘密,而关乎爱的歌词中有隐约与后面的《水仙花之死》相对应纳西索斯的希腊神话故事,这个具体的我们会在《水仙花之死》再来解释。(整首歌的编曲非常得有意思,大家可以重点关注一下)
《巴别塔庆典》
很显然,青峰将我与你对话再一次转接到了我与你们对话,而很讽刺的在于,我与你们进行不了对话。就如歌词里面唱的一样:“沟通 无效 我 全都听不到”,整首歌在前半段通过非常轻的乐器处理营造了一个好似古代祭坛环境的氛围,紧接着风铃声的消失,鼓点将我们带进了这一场庆典。
同时,我们可以发现歌词中的叙述者形象从第一段主歌的未知到第二段的第三人称,使得整个歌词在讲述一个非常社会化的故事。然后结合歌曲整体的欢快甚至近似癫狂的状态,很难不使人结合当今的网络时代进行思考。
我们在网络社交媒体上的不断交流是否真正有效呢?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是否就成了当初的巴别塔一般,人们只沉迷于互动的快感,从梦境本我释出的我们在经历社会化的过程后,竟变得如此的平俗和疯狂。
《太空人》
整张专辑中于我而言可以排在前二的歌曲,开头一段一分多钟的戏剧性弦乐,紧接着的钢琴从第一遍的大调转变为小调,旋律中的冲突和变化让人感到非常惊喜。作为整张专辑中可能旋律性数一数二的作品,太空人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失去安全感的故事。
如果承接上一首的《巴别塔庆典》,是一种狂欢到失落的变化倒也说得过去。同时,歌词在很多地方都设计了一些小巧妙,听众们可以自行探索,也是非常明显的。而最后一段回归弦乐的处理,使得整个歌曲的故事性非常强。最后一句“我想我们会再相遇,当你鼓起勇气飞行”,我个人在其中听到了释怀,也听到了不甘。
就是这种最普通的情歌,但是在有心的编曲处理下显得十分动人。并且,这首歌在听感上应该也是最接近流行音乐市场的一首。
《伤风》
作为整张专辑中我个人最爱的歌词选手,《伤风》很大程度上反映出了吴青峰的作词水平以及对于社会部分现象的讽刺功力。无独有偶,在《他举起右手点名》以及《对杀人狂指控》中,青峰都以自己犀利的眼光和高度文学化的表达方式对社会的某些现象进行了刻画,而《伤风》中的歌词更加体现出了“病”这样一个主题。
前者《太空人》中个体沉沦不甘的状态在这首歌中一扫而去,反而更突显了个人对于社会现象的宣泄。而整首歌想表达的态度我觉得可以解释的点非常多,例如“只是一场偏头痛,一块小息肉;你看我们的天空,染上了伤风;虹色彗星在空中,打坏了兆头;你越是不珍惜的,你越是要求。”从一场个人的小疾病逐渐发展到整个社会的伤风,而环境烘托下的气氛显得更加诡谲,人们越是对小事情不珍惜的,不重视的,反而更加地高要求,高重视,这与前面的小疾病开始发生对冲。
就像我们社会一般,对于某些小事刚开始不重视,而在乌合之众的发酵下逐渐失控,但是人们面对这种情况不去加以改正,却反而去进一步要求已经败坏的情况,这又何尝不是社会病态发展的循环往复呢?而在整首歌的最后结尾:“伤风是一阵烟,它伤了你心肺,伤的我走远。”
在如此病态化的刻画中,歌曲从一个第一人称讲述者过渡到一个旁观者的形象,而结合下一首即将出场的《失忆镇》,在我和社会进行第二次对话之后,我选择离开这个病态的情况,迎接我的是不是又一次自我的审视呢?(《伤风》的编曲非常非常有味道!但是本人对于专业方面的东西的确不能班门弄斧过多,还需大家自己亲自去体会一下。)
《失忆镇》
失忆镇再一次将聚焦点转回自己与“你”的对话,但是这个“你”有别于《回音收集员》中的更加具象化的指向,而是一个“我”自己都不太明白的情况下对于周边环境发出的疑问:“你在哪里? 我在哪里?”在歌曲到达02:17后青峰开始升key后靠自己人声的操作对于歌曲本身进行升华,编曲中穿插多条和声,时缓时急,对于自己的处境开始不断地质问。
而歌曲的顶峰应该在02:43时,恰似《译梦机》中的迷幻吊诡气氛再一次袭来,而与《译梦机》的轻柔朦胧不同的是,《失忆镇》中的处理好似经历一段噩梦一般,主人公找不到出路,而开始胡乱地描述周边的环境:“古老钟摆 扭曲;青春少年的笔记,淋湿答答,答答...”强烈的鼓点将前面混乱的情绪推向癫狂,在最后时断时续的歌曲中时不时的管乐/弦乐(耳朵有点不好,不好确认)又好似噩梦即将清醒的印证。
最后主人公究竟有没有走出“失忆镇”的困顿?我们不得而知。从编曲来说,《失忆镇》应该是整张专辑中最有意思的,不同元素的穿插更加体现了这首歌本身所想表达的无序与挣扎感受。
《太空》
个人觉得,青峰想要讲的一个主旨故事在前面六首歌已经完成,而《太空》的出现更像是接下来叙述者对于现实解决寻找出路的刻画。
有私心的是,《太空》应该是个人全专里面最心头爱的一首。并不复杂的编曲,精致的Vocal再加上动情的歌词,让整首歌都营造出“太空”的氛围。而这首歌,熟悉苏打绿的朋友们都应该知道是多年前的雪藏之曲,而青峰将它重新收录在自己的个人专辑之中,相较于之前的Demo,其实二者并无太大差别,制作更加精良,但是在操作上并没有像前些歌曲那么得满。
在现实与梦境中,“我”和“你”的关系都是那么的危险,“你”在远方舞动,好似水中黑洞,而“我”在深夜发疯,溺在洪水中。从爱情主题上去思考的话,这首歌是讲得通的,但是从专辑的整体安排来看,又好似对于梦境和现实的重新编织,只是少了之前的挣扎的疯狂,而多了一些淡漠,甚至一丝享受的情绪。
《水仙花之死》
如果对古希腊神话熟悉的朋友应该很快能够感受到这首歌取材于希腊神话中纳西索斯在湖边欣赏自我,而最终沉溺坠湖,变成了水仙花的故事。同时,故事中艾科变成echo的情节也在歌曲中反映。
主歌部分基本在对这个故事进行重新讲述:“有一种爱,仅只存在,幻影的水波(自恋);还有种爱,仅只躲在,回音的身后(echo)。”而对这两种行为的总结在于“一个看不懂,一个不能说。”而到后面歌词部分,我觉得应该不仅仅在于讲述故事了,青峰开始对于社会进行反映:“你爱上镜花水月反射出的卖弄,你爱上孽影魔障修饰后的面容...”很大程度在反射现实中对于“外貌”的追求,而紧接着歌词发出疑问“走进真的生活,你该怎么活?”
生活中对于外貌,外表浮华的东西追求过多反而会困束我们对于现实真的感受。歌曲后半段通过echo的介入,使陷入浮华表面的生活得到了新的机会:“给你一个机会,在一遍去活;回到新的生活,别在寻找我。”这样一个涅槃重生的情况,顺承着下一首歌的升华,专辑的敏感度在不断地攀升。
《男孩庄周》
相信大家对于“庄周”肯定不陌生,在这样一张充斥梦幻主题的专辑,“庄子”元素的加入可谓是意外惊喜,也是情理之中。根据青峰自己的解释:“创作者与听众之间的关系因为彼此看问题的角度,而产生了一些作者预想之外的解读。”
从歌词开始,重生的故事应该是续接上一首《水仙花之死》我们提到过的重生,同时后词中的“他身旁,长满水仙青苔的湖畔”也印证了两首歌的关系。
而歌曲中的用典就非常明显,在此就不做过多分析。而歌曲中最对应青峰自己解读的歌词在于:“蚊子负高山,浅井蹲青蛙;本来,就该这样,不要什么立场,有话都好商量”其实这首歌与《水仙花之死》有着非常非常密切的关系,而本人因为还没有过多去了解庄子的情况,如果有对两首歌的歌词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B站up主“极北晓鸥”的阐释。
而我们回到专辑的结构上,《男孩庄周》为我们刻画了下篇新的主人公,而接下来一首的《太空船》也许就是现代版的庄周梦蝶,逍遥畅游。
《太空船》
这首歌首先编曲上有“返璞归真”的味道,不是说它化繁为简而是说采样了非常多小时候游戏的音效,使这首歌在在这张如此“幻”的专辑中显得有点“幼”的感觉。
但是歌词方面又是非常的哲理性,而逃离生活困局的态度又好似“庄子”本人的态度。歌词中对于生活的描述是“不如说像是场牌局,不玩不行,生命会决定”,而最终的出路却又是“就跳进一艘太空船,一路找着陆目的地”虽然是极度现代化的描述,但是歌词中透露“逃离逍遥”的态度与前文《男孩庄周》的现代编曲倒也是缝合了起来。
这首歌应该很适合一个人在路上自摇,欢快的曲风多听几遍的话,还是很容易让人上头的。
《线的记忆》
在前面几首较为“重”的歌的轰炸下,我们来到整张专辑中的倒数第二首《线的记忆》。这首歌是家凯作曲,青峰作词的(kdlszd!)这首歌将前面独一的个体开始触碰生命中遇见的其他人,就像原本的一条线虽然孤独但是快乐;但是渐渐地,生活的旅途中遇见了越来越多的人,原来想要乘坐太空船逃离的情况却被生命中的交织不断缠绕。
你说这是束缚吗?应该是吧,但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就是在不断地纠缠和羁绊中成就了各自的回忆吗?在太空人临近结尾时,不断的碎片和脉络开始拼凑和梳理。
就像青峰自己说的:“每条孤独的线,会在某刻遇见哪个谁,互相成为立体。”太空人的故事在经历过自省,疯狂,宣泄,混乱,孤独,重生,逃离后开始朝着新的方向前进。
《Outsider》
全专最长的歌曲,长达10分多钟的歌,吴青峰再一次试探流行乐坛的接受度。而这首歌我觉得作为整张专辑的结尾刚刚好。不仅仅因为他的名字“Outsider”对应了太空人的归宿,而是歌曲的前面与《译梦机》使用同样的歌词但打造出了不同的感受。
如果说《译梦机》是在梦境中审视自己,而《Outsider》就像一个清醒的太空人在审视这个世界。这首歌用长达10分多钟为我们几乎重新勾画了前面提到的故事梗概,而更加深化的在于它触碰到了对于生命和生活的思考。
歌词中大量例如:“死去,是这世界,加上了你,紧接再将你,减去;有一天,世界传给你的纸条,让你变得厚颜无耻...”的描述,使歌词在描述故事与议论生命中不断跳跃和融合。而歌曲方面不断加重的制作使整首歌的震撼力不断加重,最后以独白的方式结尾了整首歌,也为我们解答了太空人最后的结局——“对自己说,谢谢你等我,我回家了”这是一张非常私密以及试探的专辑,青峰不知道多少人能够明白他的用心,又像《男孩庄周》里面一样会不会有听众解读出更多种可能。
这场虚幻而最终找到归宿的太空人就像青峰在讲述他自己的故事,也像我们每个人都在经历这世界给予我们的虚幻以及结局。
最后,我始终相信,吴青峰是一个珍惜创作,珍惜世界和生活的人。所以他的每一首歌都是对于生活最勇敢而又温柔的倾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