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没有乐评的音乐
撰文/伊能静(Annie)
有时候我总自觉自己似乎是一个明星或艺人,而不是一个歌手或演员,因为围绕在我身边的话题总是关于我的人,而非我的音乐,即使停了三年,即使这张专辑有陈小霞有蔡健雅有陈伟还有很有风格的陈珊妮,但人们讨论的总还是我的人大于我的音乐作品。
是我错了吗?真的不能穿漂亮的衣服,拍漂亮的照片,有引人注目的恋情,却做非主流的音乐吗?
我喜欢当歌手,我不想当明星。
这张专辑的起源在1993年,当时去英国玩了三个月,听到许多瑞典、爱尔兰民谣,有手风琴有空心吉他,歌手的唱腔简单浑厚,没有东方人喜欢的大量回音、技巧,做完“流浪的小孩”专辑后,隐约的想放松自己,不做精致而做粗糙的情绪,于是把想法告诉公司,公司提到张雨生,至今我都还依稀记得他当兵回来后,开始做自己喜欢的创作,销售虽下跌但他的音乐气质却很文人,雨生的歌词常让我们开玩笑,说他中文造诣太好,有很多特殊语言,当时雨生并未制作任何人的专辑,我因为喜欢“带我去月球”中的编曲,觉得这个提议很有趣,就立刻约了雨生开会。
现在在“下大雨”专辑的首页,我还能阅读到当时曾印记:“生命到此学爬的阶段完成,我开始学习站立,用双脚走路。”然后听雨生写的轻摇滚蓝调“后现代女性”,他是第一个没有让乐器淹没我声音感情的制作人,我的声音中低音及高音落差极大,高音很童音低音很沙哑,我们当时讨论很久,大家都认为那样的童嗓是很大的特色,也有清楚的辩识度,于是我们改变音乐风格,但保留了唱腔方式。
如果当时才开始会走路,后来的第一步便并不顺遂。
不顾“下大雨”的卖座奇惨,1995年我又请雨生制作,当时已经在日本发展,电子的舞曲及日式R&B在日本非常盛行,我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贪心的希望又做民谣又做日文专辑中的R&B,但制作到一半时公司改组,另一位制作人又中途撤出,为了如期完成,我硬了头皮自己开始制作,在这张《自己——小狗》专辑上也有当时的文字:“是偶像阶段的毕业作。”并且在感谢的部份我写上谢谢雨生的信心和鼓励。
张雨生也是第一个说我会写歌,歌词写的很好的人。
如果找出当年记者会的录影带,会看到雨生说:“伊能静很能传达音乐的感情。”因为当时我已经在演电影,于是他补充:“也许因为她是演员。”
珊妮是这样开始听到我的,专辑的最后一首歌“那麼”,雨生的词曲写道:“别怀疑当我告诉你,我想孤独一阵子,人都有苍白骑士的宿命,你又何必追问原因,我总是不停的自问那么接下来如何?那么……。”
像某一种生命的预言,雨生的自弹自唱DEMO录音带的声音还在耳际。
而往事历历,回首时却不过是寥寥几行字。
销售依然不好,我开始茫然,公司离去大批工作人员,飞碟唱片多了华纳LOGO,主事者改变,建议我唱舞曲做精选集,我接受了。
从60万到6万的问题难道只是商业和偶像的问题吗?
在此时我陆续的听到陈珊妮的名字,陆续的听说她多次提到我,然后坐车时听到电台转播诚品书店女性音乐会,陈珊妮在唱“那么”。
我当然是一个时常被骂,自卑无力的人,在某个很自我的神奇包装下,我的真人与舆论中的模样总有些落差,所以当朱天文、王月、陈珊妮这些充满智慧的人自行来到我身边时,我总是会先“吓坏了!”
别人骂你,你可以至之不理、嗤之以鼻、生气、辩解、装不在乎,可是当别人爱你时呢?我一点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感动。
回家后找出她的作品“华盛顿砍倒樱桃树”,她自己画图、自己做词曲,音乐世界自由自在而且迷人。
为什么这么好的人会喜欢我?然后听说她在电台谈欣赏的女性创作人提到我,电台的DJ还以为她在讽刺台湾的超级商业偶像,大笑一阵,被珊妮抢答:“她自己写的词曲青春本来就苦,还有雨生的歌都做的很好。”她很认真,我很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