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Apple的作品来看她本人，它显然是成功的

不论是否被Pitchfork仔细或鲁莽地打上了显眼的10分，从Tidal到FtBC，从舞台上的冲撞斗士到一位俏敏少女的转变，离不开舞台后的静思，Apple不负众望做到了这一点。她早已值得一次欢呼。

如果从头来看，这个转变在Apple身上——至少Tidal时期——大抵是尚未发生而预料不及的，但作为独立唱作中的伟大精品，Tidal的特色再鲜明不过：凝练的论点、信手拈来的比喻近乎是每首歌曲的标配，彼时Apple对负心恋人的、几近飙溅不止的愤怒和控告仿佛会溅泄而出，甚至似乎能体会到Apple时而咬着牙的神情，而这情绪尚与简约美感相平衡：“我孑然面对现实，闭目难眠，你肆意推脱一切，弄虚作践；你的荒唐把戏休想再扼住我，记好了，我宁愿堕入地狱，也不愿你入我眼”（摘自“Sleep to Dream”）；有时候是非常诗意美的、稍微缓和的意向，例如“Sullen Girl”的珍珠贝类和浪潮、“Shadowboxer”的拳击情景，也见于“Pale September”这样的歌曲。Tidal的曲辞炽烈、纯粹，一切旨在怒斥，但确是预示了Apple拥有时隔24年后，依旧驰骋于同行间的撰词能力。

类似的时期还包括When the Pawn…在内。Pawn…也是唯一一张我最明显感受到，彼时的Apple是有压力的：Tidal带来的听众们终究是背后的支持者，她并不受当时Spin杂志、纽约时报等的青睐；许多实在的感受纠杂在一起。感觉上，这时的Apple不再如以往强势、沉静而警惕，歌词的叙述性居上，她直白、踌躇而脆弱，即使是“A Mistake”中从被迫应对他人的时间中逃离出来，决计做一番“well-made mistake”时，那种释然都夹杂着无奈和疲惫。这当然也包括最后的“I Know”一曲：收束整张专辑的、如此打动人的温柔，是真的吗？

但，WtP…中的“I Know”似乎仍是微妙的一道分界，之后Extraordinary Machine和Idler Wheel的Apple明显“放开玩”了。EM从整体上像一部更轻松的电影，Apple仍然介怀着一些缺陷，不过不再频频轰炸，字里行间的“嗯，就这样吧”也更真实——毕竟似乎在本专中，Apple首次提及“spend my best”“better version of me”等字眼，而“Tymps”一曲中，对可恶的前情嗤之以鼻的Apple，面对着想要甩开这份情感却无劳的自己，是抱持一份轻松随意的。考虑到EM制作发行时的风平浪静，我常感觉EM一作就是Apple改变的节点。

Idler Wheel更像另一个角度诠释了Apple彼时演绎气质上的变化：开幕的“Every Single Night”中，feel everything的主旨展现出一种欲迎万物的、孤高和温柔之间前所未有的平衡，这种类似的一致感，甚至“Devil”一曲中的高声吼叫也被邀请其中；“Anything We Want” “Hot Knife”中，鼓点和极其巧、盈的人声配合，则展现出一种带着刚强的高洁美，有着包容歌词中对ta爱恨交加的情感的广度。

因此种种，听众们其实在看见Fetch the Bolt Cutters这一标题时，作品的风貌是可以预见的：Apple进入了一种坚定、炽烈的心态，她依然有着几分孤高，依旧会控诉过去的负心汉，但许多曲目的伴奏和人声，如今呈现比以前更加外向的表演效果，例如早在IW的“Regret”一曲中就使用的嘶哑的声线，在FtBC中更是具有了和Big Thief不同的、粗犷直观的实质感，而“Under the Table”“Newspaper”中的高音在伴奏的陪衬下，堪称是剑走偏锋；你依然能听到Tidal的“Criminal”一曲中钢琴一扫而过的手笔，但在例如“I Want You to Love Me”等作品中，钢琴也成了它们的多变轻快气质的一部分，不再只剩下苦情。由此造就的一方面是，Apple依旧有力直白的歌词得以有较新颖的风貌，例如部分歌曲（“Under the Table”“Newspaper”）后段如戏剧一般时而此起彼伏、时而华丽的演出感；另一方面是，这种由气质、心态所影响的演出效果上的改变，本身也是契合Apple目前思想广度的一部分：显然，按照原来的样子来表现例如“Heavy Balloons”中那种拔地而起的内质，或“Newspaper”中对“同病相怜”的女性们的呼喊是不适合的，这可能也是一些老粉丝们对FtBC无感的缘故，但这或许也跟某种使命感一样的东西类似——退一步说，FtBC的曲风和过去两张专辑都是有所差异的，是一种割舍和告别。出于我鄙夷的眼界和浅显的思考，它毕竟是悦耳、振奋人的，正如我最初所说，我将之认为是值得欢呼的一次转变。

作为一个电子乐迷，坦言说Apple是少数我从头到尾去捋、统筹和罗列评估的一位歌手。Apple在创作中的目的性的纯粹，似是The Prodigy的Big Beat作品、Aril Brikha在他的跳舞音乐中的编曲才能，不论它是否浮于文辞之中，在二十多年间，自始至终被合乎我偏好的某个度，加入了深刻和粗浅兼具的、关于她自己的刻画，这是Apple在舞台上，优美而独特的现实。希望Apple保持这样良好的心态，继续解放舞台下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