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不再来

追溯到千禧年的谢幕,四分卫端来了《Deep Blue》来献礼所有未知。 这是一张忧郁的摇滚唱片,在喧闹的新世代序章,浓缩了对世界、对自我、对未来的所有较劲。热闹的华语乐坛彼时花枝招展的盛开着,四分卫选择探讨有深度的真情实感。 《ㄋㄠ种》是【blue】的开端,贝斯撕扯着鼓点传递有力量的“消极”。“要骂几遍才会了解”,生活沾染了无数恶习,但也要在挫败里汲取动力,所以针孔扎过的手臂也有理由展翅高飞。 《魔毯》在忧郁的深度上更进一步。不是形式层面的谈论负面,而是对时代的种种挽留。《魔毯》是对抗逆风的载体,包裹着疲惫、痛苦与迷惘,没人知晓明天的里程,途径至此,来不及喘息就要学会告别,学会走更艰难的路。器乐solo在这首歌填满了情绪,时代华丽而忧伤的摊开来,而理想的重量似乎终于要【落地】了。 《魔毯》之后,《项链》借由情感观把忧郁写到病态。害怕冬眠的蟒蛇,在怀抱的温度里苏醒,却始终要面对伤痕。古有【农夫与蛇】,对温暖的贪食,在名为背叛的伤害里溃烂,世人咒骂蛇的忘恩负义,却不能理解它的孤独。“项链”写的就是这呛人的孤独,无法冬眠,不会被诅咒牵绊,也无法真的和谁永浴爱河。 《项链》之后,《雨和眼泪》把热烈的孤独冷冻了下去。这样一首有流行元素的作品,主歌细细诉说着离别,副歌却用力喷洒思念,贝斯与吉他、鼓点叠加着情绪轰鸣而至,像是暴雨前的惊雷。思念是一场倾盆大雨,却在最热烈的悲伤后瘫软下去,“雨和眼泪,拼命落下”,积蓄了三首歌的情绪在此刻撕碎伪装,直抵内心深处。 而在那之后,《lizard king》堪称专辑情绪的转向。虽然一样的宣泄幻想与伤痛,但编曲的情绪攀升感明显,蛇与蜥蜴,也联动出专辑的冷峻气质。像是一位其貌不扬的【男爵】,脸孔渺小,却更懂自由与永恒。 紧接着《lizard king》,《珊瑚礁》排列组合似的重返抒情。以物的视线出现是这张唱片的特征,“失去了速度,也忘了明天,眼睁睁的看日出日落”,静物的绝望尽收眼底。来不及吐掉卡壳的眼泪,吃掉难缠的抑郁,就迅速下沉,沦为无人问津的珊瑚樵。一如既往给了乐手表现的空间,编曲缝制出的戏剧面容刻骨铭心。 《珊瑚樵》之后,《银河铁道》是魔幻都市的一角,想象力与主题契合度都非常客观。于2001年写出这样前卫的曲子,四分卫绝非浪得虚名。 《银河铁道》之后,《butterfly》回到生物的视觉系。相比蟒蛇、蜥蜴粗糙又诡异的印象,蝴蝶显得诗意又迷幻。主歌部分对于唱腔的振动处理,复刻了一只蝴蝶的颤抖飞行,整首歌讲一场关于告别得飞行,像是对时代的呼声。而“离开,腐烂,沾满了缤纷图案”,让人联想《失忆蝴蝶》笔触下对于相聚的得来不易。 《butterfly》之后,《眩晕》以【旋转木马】为契机表述对世界的逃离感。生命的时间线旋转着纠缠在一起,迷失、孤独的尽头对应着转速的临界点,动的极致是静,没有震动,只剩下眩晕。 《眩晕》过后,《回音》来的更为耐人寻味。丢掉了摇滚的重火力,步步为营的情绪,在一声【呐喊】里躺进心肺。回音是情感的求救信号,传入山谷,传入秋季,传入回忆,却没有回来。一首狡猾的歌,在看似无力的旋律中播种了最歇斯底里的欲念。同时,作为专辑中,乐手舞台表现欲最强的一首,也配得上专辑后半段的【准高潮】。 《回音》后,《眼神》写出被魅惑的汹涌。排山倒海的电波,像是无止境漩涡,最后隆重的金属感,令人沉迷。 紧随《眼神》,《十月病》是专辑第二最具流行气质的曲目。镶嵌着《月亮与六便士》的思绪内核,在副歌留下了柔软的疲态,也留下对生命的询问。“口袋里有几片铜板,胡思乱想飞不离开,月亮不认识乞丐”,诗一般的呓语,梦一般的落寞,却只留在“把无聊吹散”,生活绝不止无趣,生命也远超于疑惑。 《十月病》后,专辑以同名歌作结尾。 作为专辑唯一一首纯音乐,《Deep Blue》里的贝斯与吉他试图一点点掰开思考的疑问,不断深入,以【deep】为着力点反复缠绕。而一切都在愈发深邃的【blue】里逐步消逝,沦为记忆。 说起来,我听的第一首四分卫正好是《起来》。 那时候,他们唱着,“记得我,在末日来临之前”,而时间来到2001年,末日终于不再出现。 我们是蛇,是蜥蜴,是蝴蝶,我们是美与丑,善与恶,大与小的总和。我们会爱,会恨,会幻想,会心跳,会死亡。但这样的我们,却慢慢不再相信末日的传言。 就像不再相信情感与事件会无端端结束,我们终于认同,人生的逻辑,就是被记忆与得失不断腐蚀身体发肤。也正因如此,尽管每个世代都有令人揪心的传言,但到了最后,我们还是明白,生命是如此细腻而冗长,以至于我们中的大多数都要抱着伤痕,逆风飞行。 大概是每次听这张专辑都会突然感触,眼下的一切与未来已并无间隙,一切都会自然演变,末日这种朋克感的失去,正是【blue】如此【deep】的原因。 如果忧郁已是无可避免的旋律,就唯有在疼痛里继续嘻戏。 等生命在无趣里出现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