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形公路
今天偶尔听到了哪吒乐队的《环形公路》,就好像一段快要忘记的记忆被突然生 拉硬拽了出来,拉出来的时候还黏连着些因为沉寂太久而形成的蜘蛛网。
哪吒乐队是一支听上去耳熟,不知道什么时候成立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消失了的乐队,而这首歌也是在很多年前国内地下乐队盛行的时候听过几次的歌曲,旋律熟悉但又丝毫不会想起。那张专辑的名字叫《他在时间门外》,于2012年发行。乐队的主唱据说现在安安静静地开着一家咖啡店。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过他们的现场,我那时有一股再也没有出现过的,爱去看live的热情,虽然不确定,但是《环形公路》把我带回了某一年的一个live house,也许是还未搬家的Mao,地板黏哒哒,很多小青年在里面肆无忌惮地抽烟,满地中南海的烟屁股。我还没有学会喝酒,在吧台前踌躇了一阵,还是走开了。
总之现在我们都在时间外面了。
那真是一段乐队野蛮生长,我也野蛮生长的岁月。大约是10年左右,我在豆瓣上认识了一个在南京读大学的男生,我们都爱看电影,也都爱听音乐,常常会发一些暧昧的豆邮,用现在看来令人作呕的文艺腔调聊天,他甚至给我取了个绰号叫“阿拉蕾”。他或他的朋友写了一首歌叫《仙林》,通过qq发给我,现在想起来是一首很美的歌,可是我再也找不到它了。与之一同失去的,大概还有那种可以装模作样说文艺酸话的能力吧。想来他现在也应该也如此。
那一年的夏天他和他不知名的乐队朋友来上海的育音堂做现场表演,我们相约见面。我穿了一件印着Dita Von Teese的T恤,他一见面对这件衣服表示了赞许。我与他们一行人坐在乐队休息室聊天,后来他们提出想抽烟就移驾到了育音堂的后院,那个院子我后来再也没有去过。那个院子里的蚊子多到坐了五分钟就被咬了几个包,只能窘迫地悄悄瘙痒。
潮湿的夏日夜晚,也因蚊虫颇多,我坐了一会儿,扭捏着不大自在,也不知该如何加入聊天,在网上聊天时的肆无忌惮变成了奔现后的尴尬,我窘迫地坐着,一瓶青岛啤酒下肚,尿意袭来,我直到憋到了极限才敢弱弱地离开,逃向厕所。 我不知道育音堂的二楼有厕所,只能跑到了外面,我知道对面的延安路高架下有一个很大的厕所,女厕所有两排很长的便池,长不见底。虽然晚上几乎不开灯,却是那时于我而言的温柔乡。我就走过了人群,穿过马路,独自享受排尿的酣畅和自在。 那是我最后一次用那个厕所,后来它的青色大铁门一直紧闭,还被贴上了封条,要是不知道,会以为这里是机房或者仓库。我一度觉得那个地方是千与千寻里的那种异世界入口,只有我知道她某一刻的柔情。
我回到了育音堂的时候,乐队已经开始了他们的表演,那位南京大学生,站在第一排疯狂pogo,他们几个人跳起来互相撞击胸部。那是一个很高很瘦的男生,他快速移动的时候,我看不清他在哪里,记忆里的画面也都是重影。因为是无名乐队拼盘所以人很少,我站在后排看着他们,好像隔着一条河。
后来他邀请我去吃夜宵,而我委婉拒绝并打车回家。回家路上与他发消息的时候,那种陌生,晦涩的感觉又不见了,我们的话语依然是有些暧昧的。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我有时会在某个夏日突然想起这个只见过一面的豆友,那种感觉大概就和现在突然听到了《环形公路》一样,没头没尾,却带着潮湿闷热的气息。那次会面并没有改变什么,但却有了很多个“最后一次”,就成为了一个不太完整且有些忧伤的故事。
前几天回家路上看到了地铁上夏季音乐节的广告,我的心中毫无波澜,仿佛是再也找不到在黏黏的地板上看live的感觉了,没有西湖边听西湖的感觉,也没有了坐在火车里听白日蓝梦的感觉。那些感觉在畅销的综艺节目《乐队的夏天》出现后,变成了大众共鸣的场面,因此也就变得廉价了。 可是世俗的我,还在期待着第二季,因为除此以外,在这还未消失的夏季,也别无期待。
今年是第二个不在家过的夏天。这里的夏天很奇怪,总是会突然下起一阵暴雨,下得很大声。昨天晚上还很热,早上却因为骤雨而觉得寒冷。我坐在家里,空调坏了也不打算去修,只开着电扇。一切都没有安定下来,唯一确定的是无论以后有多少个夏天,我都已经三十岁了。 那今年也会有一次“最后一次”和“第一次”,而我已经失去了可以倾诉的人。 我站在时间的外面,望着熟悉而陌生人,接受了自己在未知的时间里终将一个人消化那些无人理解的情绪。环形公路这首歌,说的是一个圈,也许麻木和伤感环状的切换交替不尽,可是青春却是一根直线的往前逝去,终也是回不来了。我离开了,也离不开。
感谢《环形公路》,现在看来这首歌的歌词突然被赋予了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