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寻周杰伦（三）

《八度空间》是我听的第四张专辑，由于先听了《叶惠美》的缘故，这张专辑在我心中的地位一度不高，而在获奖方面，《八度空间》也是第一次周杰伦在金曲奖上颗粒无收。但是现在回过头来重听，《八度空间》是一张被严重低估的专辑。

从《八度空间》上已经能够瞥见一些《叶惠美》的“高级感”，从编曲、合声、采样上能够明显感觉到比上一张专辑更为成熟、大气。交响乐部分更多地出现在歌曲当中，弦乐部分在《半兽人》、《最后的战役》当中出色的发挥更像是延续了《爸我回来了》的创作灵感；合声的编排上运用了更多的无歌词的吟唱，让人想起唱诗班的演出。采样方面更趋于完整，不再是单一元素简单的拼凑，而是通过大量采样构建画面，不说了，周杰伦采样大师（在下一篇还会说）。

《八度空间》的快歌都相当出色。开篇《半兽人》非常惊艳，作为整张专辑打头阵的曲目效果拔群，也开启了每专开篇必是快歌的传统。汽笛海浪声伴随着恢宏的交响乐进入，定音鼓气势磅礴，已经为整首歌奠定了一个史诗级的基调；随后DJ打碟之后紧接着急促的小提琴loop开始进入，最后才是鼓的部分。开头五十秒已经是令人瞠目结舌的编排，随后合声咏唱铺垫进一步增添了史诗感，然后人声停止，鼓的部分重复了四遍，把张力拉满之后伴着打碟声副歌切入，高潮部分小号声部进入，搭配着小提琴演奏大气无比。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周杰伦有如此气势的作品，与之前的作品完全不同。这首歌作为魔兽争霸3的宣传曲目，可以说是给了满分答卷（不得不说周杰伦太仗义了，广告歌的水平实在是高）。

而这张专辑中的另一首广告歌《龙拳》也值得一提，作为早期快歌的代表，《龙拳》的知名度恐怕也只有《双截棍》可以比拟，周杰伦还凭借这首歌第一次登上春晚的舞台。《龙拳》是我认为的周杰伦第一首真真正正称得上“中国风”的歌曲。它不是披着虚伪的国风，靠着别的音乐风格撑起来的作品，而是一首彻头彻尾的中国风作品。歌词当中的那种狂放傲气，在广阔的土地上推山填海、呼风唤雨的“龙”的气魄，敦煌、长城、黄河、汉字、古铜色肌肤……各种意向堆砌出民族文化的清晰轮廓；中国大鼓起头，编钟打底，前奏即是中国味儿十足，之后用二胡以及古筝给这首歌掌舵，尽管融合了嘻哈和摇滚的风格，但没有让基调像《双截棍》一样跑偏，最后在一串利落的鼓声中结束，毫无疑问《龙拳》就是一首“中国风”歌曲。

但是，如果要是气质独特的话，《八度空间》里最特别的要数《米兰的小铁匠》了。之前提到，周杰伦的作品很大的一个优势就是叙事性强，这首歌也算是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一首作品。叙事性并不是歌词或是编曲某个方面单一构成的，而是歌曲整体的一种特质。开头管弦乐配合着吉普赛吉他响起，迅速将你带入到东欧的氛围当中；歌词有瞬间向你描绘了一个小铁匠串街过巷，为了心仪的一把吉他，不停工作攒钱。“木炭一箩筐，木炭一直放，木炭剩一半”几乎都有了镜头感。“那马蹄铁还要打多少，吉他才能买得到”“小小愿望就快实现了，他在笑”两句小铁匠的少年气铺面而来。而第二段副歌之后，一连串的采样接着吉他solo，随后掌声响起，小铁匠终于走进那家酒馆，陶醉在吟游诗人的琴声之中，最后在情绪更饱满高亢的一段副歌当中，小铁匠更加勤奋地工作着，梦想真的就快要实现了，歌曲结束在一声简单的羊咩声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当然《最后的战役》也是非常不错的歌，上一张专辑开始涉足社会话题之后，第一次探讨反战议题，除了第一视角叙述带来的情绪刺激之外，歌词当中透露出的青春感，美好的青年在战场上失去了生命、友谊以及更多，渲染了战争的残酷性；而这首歌的弦乐编排堪称整张专辑最佳，战场的悲壮荒凉以及主人公的撕心裂肺，被诠释得淋漓尽致，最后以苏格兰风笛收尾，风笛总是和战争与纪念仪式相关联，在这里可以说是神来之笔。相当贴近《叶惠美》气质的一首歌，作为专辑的收尾，似乎冥冥中也完成了承上启下的使命。

慢歌方面，《分裂》是我这张专辑里比较偏爱的作品。又是钢琴+弦乐的组合，这次前奏加入了大提琴部分，显得歌曲更沉重；而歌曲中表达的渺小人物在面对无力改变的世界与命运时的失落、颓丧、无助，伴随着副歌中小提琴声部渐强变得格外辛酸，最后只能欺骗自己“这不是顽固，这不是逃避”，这是一种求而不得、妥协之下的“快乐”。这首歌也是周杰伦创造生涯中比较特别的一首，似乎后来“登堂入室”之后，这样的心绪就不曾再造访他了吧。

《八度空间》还在其他方面有一些新的变化。过去周杰伦主要是以真声演唱见长，《暗号》第一次尝试了真假声不断切换的唱法，很考验气息的稳定性；《火车叨位去》是第一首以全台语创作的歌曲，编曲方面像是《对不起》的慢节奏版本，复古风格和闽南语非常契合，还有“方文山的奇妙比喻”（真希望什么时候能出一张纯闽南语专辑啊…）；作词方面，周方徐的铁三角被打破，刘耕宏第一次参与作词创作了《回到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杰伦有了恋情，徐若瑄慢慢淡出了视野，而后面会有越来越多优秀的作词人加入进来。

或许正是《八度空间》的所谓“失利”，才催生出了《叶惠美》这张“完全体”的诞生。它可以被视为从《范特西》到《叶惠美》之间过渡的一个跳板，是周杰伦进化道路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我发现开坑之后越写越多了，字数呈几何数字增长……也好，下一篇写我最喜欢的《叶惠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