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限制那种魔鬼般的力量
霍罗维茨重返莫斯科现场,大名鼎鼎,倾倒众生。人们谈到这张唱片总是会谈到它的传奇性质与历史意义。在我听来,这些音乐中隐伏着顽皮的、未曾彻底驯服的魔鬼般的力量,但霍罗维茨总是小心翼翼地限制这种魔鬼般的力量探出头来。霍罗维茨与这种力量共生了很久,当这种力量顽皮而又张扬起来的时候,霍罗维茨又是哄又是逗,有时轻抚,有时用黄金珠玉般的声音令其抗拒不得,有时也不得己也让魔鬼自己出来嬉戏三两下,三两下之后,厉声呵斥将其压制。这种魔鬼般的力量在这里既像宠物和朋友,又像是合伙人和打手,有时像是梅菲斯特之于浮士德,有时又像是李逵之于宋江,灯神之于阿拉丁。有几次,我以为那魔鬼般的力量就要跳将出来,我要见到它的庐山真面目了,可谁知它又不知被藏到哪儿去了。我发现我的这种期待没有一次不是落空,霍罗维茨总是不愿意在这方面给我满足。我还发现这些曲子中有好多都是在很轻的力度中结尾的,而且往往是结束在很轻力度的音阶或琶音上,这或许是出于霍罗维茨对钢琴音响特质的独特理解——由重到轻的演奏更符合钢琴鸣响的规律——这样做能在最后关头达到最佳效果,但那情境就好像是魔鬼刚刚探出脑袋嬉笑了几声,就化作一股青烟消失了——这其实很“阿拉丁”——所谓魔法,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