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诗意的Mazzy Star

选翻自Pitchfork，原文： https://pitchfork.com/reviews/albums/mazzy-star-so-tonight-that-i-might-see/ 完整翻译： https://www.douban.com/note/769436700/

在1994年的一次采访中，曾有记者向Mazzy Star的主唱Hope Sandoval问道，她会如何回应那些认为Mazzy Star音乐“黑暗”的人。Sandoval的回答十分简单：“那就是现实的一部分。有时人生确实如此。”可以说，Mazzy Star的音乐是做给那些些许意识到这点的人们，那些内向、羞涩、寂寞的人们。他们在漫长的自我迷失中发现忧郁常常被错认为成了苦痛。

Mazzy Star在1990年发布了首张专辑She Hangs Brightly。整张专辑弥漫着一股阴阳怪气，所有的声音都被淹没在撩拨的琴弦和手铃里。虽然成果算是一个独立音乐中的小成功，可几乎同时，乐队的唱片公司Rough Trade宣告破产湮灭了，Mazzy Star瞬间无家可归。

1993年，Capitol唱片公司重新找到了Mazzy Star，他们得以从他们两年多的几乎沉寂的状态中解脱，并发布了他们在主流唱片公司下的第一张专辑，So Tonight That I Might See。这次还是由Roback制作，10首曲子都像是悬在意识和梦境的边缘，似乎随时就会翻转成一场超现实的梦魇，在感觉上完全超脱了时间和空间，像是两颗内向的心彻底地躲进了黑暗的角落。

Mazzy Star的核心是Roback和Sandoval默契的通力合作。“我们工作时有一种即兴的成分所在”，Roback曾在94年向Guitar Player杂志这样解释道 “我们不照着纸上写下的内容演奏。我用吉他的时候，更倾向去用其去回应我对一首歌的感受。”因此，每首歌的指向性都是不明确的。层层重叠的旋律如此空灵，让人觉得一不小心久会坠入他们的世界直至永恒。“Bells Rings”由一个令人昏昏欲睡的吉他牵引着，暗中辅以模糊的愉悦。诡异妩媚的"Mary of Silence"和翻唱的一首Love主唱Arthur Lee的”Five String Serenade“，听起来就像是萦绕在炼狱暮色中幽灵般的夜曲。“Into Dust”尤其空灵，它指出了爱、人生和痛苦的终结，如歌词这样唱道：“ I could possibly be fading/Or have something more to gain/…I could feel my eyes turning to dust/And two strangers turning into dust. ” 充满了自我的丧失，就像是活在梦里无法摆脱的行尸走肉。

然而So Tonight That I Might See可不是生硬地将渴望、死亡、寂寞这等不安的情绪推开。它蕴藏的不少智慧可以体现在它表现的寂寞中暗含着丝丝慰藉的启示。Sandoval所企及的世界久蕴含在昏沉的、由管风琴主导的曲子“Blue Light”中。伴随着持续的温柔，她轻吟那遥远的境地、挚友眼内那一抹微光、一艘驶向位置港口的小船，和“拂过我的缕缕波涛(waves crashing me by)”。

Mazzy Star黯然神伤的柔情和90年代另类音乐，通过愤怒和大骂法克油来表达不满的风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So Tonight That I Might See可以做到形象空灵的的同时却音乐步步逼紧，令人沉醉在极度兴奋同时精疲力竭。“ “But she’s just like lightning/She goes right through you/Then you know you’ll never be the same,” Sandoval在“She's My Baby”中这样低吟着，颇具布鲁斯和垃圾摇味道的声音仿佛是从双峰镇的Roadhouse飘出来的。如果说她的声音通常是处在飘荡于大气边缘的，那么这些曲子里她又沉入了大地，浸淫了肉欲饥渴：“After I stuck my hands/Into your ground/And pulled out somebody else’s son/I felt a little unfortunate/A little mistake.” So Tonight That I Might See的美学也体现在，诸如悲伤、渴望、痛苦、悔恨一类抽象的感情也可以通过有形的方式所表达。

所有的种种，最终都汇总到整张专辑同名曲，也是压轴曲“So Tonight That I Might See”上。这是一首7分钟的哥特式幻影，让人不禁联想到The Doors的“The End”和Velvet Underground的“All Tomorrow's Parties”。Sandoval将Patti Smith和Stevie Nicks的魔咒般的灵魂汇集一起，创造出了一幅超脱的视野：“Come so close that I might see/The crash of light come down on me.”随着她辞藻渐渐循环单调，Roback戳着他的吉他，就好像握着把叉子反复在捅插座，好让自己感受到电击的麻痹。当曲子终于渐渐遁入黑暗，它干脆利落地骤然停止。

Capitol将专辑里最容易上手的曲子推广了将近1年，而没有让So Tonight That I Might See自生自灭。"Fade Into You" 作为全砖的第一首曲子，通过哀愁的原声吉他、颤抖的滑音和温柔的手铃引领这整张专辑。Sandoval的遐思由她檀香般的耳语滑出：“I want to hold the hand inside you/I want to take a breath that’s true.” 它燃烧着，就像是最后一根精美的蜡烛，冒着丝丝蜷曲的烟。就像所有Mazzy Star的音乐一样，"Fade Into You"叮嘱着你不要光想、要用心感受。这是dream pop最纯粹的表达。Capitol的市场主管认为它和Billboard上的歌曲不太一样，它有自己独特的价值。“所有那些有着男朋友或女朋友的孩子们，他们喜欢拥抱、亲吻。我不觉得他们会去听Barry White的歌。” 他如此解释道。事实证明，他是对的。1994年夏天，"Fade Into You"大火。1995年，So Tonight That I Might See销量已达白金专辑水平。无数的演出、电影都援引“Fade Into You”作为关键处慢镜头和浪漫片段的背景音乐。

但是主流的成功并不是Mazzy Star的目标，他们拒绝因为"Fade Into You"的成功去妥协他们的独立人格。Roback和Sandoval两人向来以内向害羞著称，他们在现场表演上也有障碍。在1994年Neil Young的Bridge School Benefit演唱会上，巨大的舞台上，Sandoval独自一人站在舞台边缘，恨不得钻到自己身体里去(folding into herself，太可爱啦哈哈)。舞台灯光的照射下，她看起来就像是在希望地上能开个洞好让她藏进去。

通俗点来说，将Sandoval这样的女主唱推到台前确实说明：美色吸金。但是过分强调Sandoval的相貌，似乎削弱了她本身在乐队中的重要地位，让她更像是Nico在Underground Velvet中的一样。当然，So Tonight That I Might See也不是要体现置于台后的音乐人。Roback和Sandoval知道，他们身上更多的聚焦灯只会让乐队变味。所以他们躲到阴影里，两个安静的、内省的灵魂深深地交织在一个梦中，遁入了一团朦胧的未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