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号,或许也是《2046》的列车
“忘情号”是一列火车的名字,主人公与情人之间关系决裂后,他乘坐“忘情号”离开,想要摆脱过去的阴影创伤。这个设定是很有意思的,在原本非常普通的恋爱故事里加入了一个乘坐火车的情景,并且这列火车担负着“忘情”的使命。这个歌曲的前奏也是很用心的,是一串轰隆隆的声音,像是真的一列火车在眼前驶过一样。前奏一响,就自然把听众带入了歌曲的氛围里。
从歌曲的具体内容来说,描述了他在火车上的种种感受。 首先,他感到冷漠失落,就是一开头的“为何沿途仍是冷漠围墙”“得不到关心得不到真心,即使可走遍世界到处一样”。这里让人不禁产生疑问。“忘情号”不就是带着他去忘记感情吗?他反而还在感慨得不到真心的感情,感慨世界太不温暖。可以看出,主人公虽然乘坐忘情的火车,但他的内心并不是把忘记感情当成一种成功的理想,如果他可以选择,在他心里,关心加上真心所创造的感情世界其实是要更加宝贵一些的。 接着,主人公表达了他是有意识有目的地坐上了“忘情号”,他的初衷是:“因今天我要狠狠摆脱这创伤”,这是“忘情号”这列火车所存在的意义。他和恋人曾经共渡了“说说笑笑”的珍贵日子,但是半年前决裂了,他乘坐“忘情号”远行而去,“眼前人往时情,仿似消失于异乡”,这些都是一切逝去的表现,也让我们以为主人公真的逐渐抽身远去了。 但是,歌里又反复出现了希冀和留恋。他明明是要告别过往的,却说出了:“没有她的家怎么可进睡,没有她的心怎么可说话”,“这身躯如何在震荡下沉睡”,这些都仿佛表明他因思念恋人而难以安枕,甚至歌词里出现了“也许天明时会于车厢碰见她”。歌词进行到这里,“忘情号”似乎已经名存实亡了,这位原本是要去忘情的乘客居然满脑子想的是和情人在车厢重聚。直到歌曲结尾,才重新回到“忘情号”的主题:“也许归来时再记不起爱过她。”结尾的对爱的遗忘,才是“忘情号”任务的达成。所以,“忘情号”并不是说人们一踏上去就立刻忘情,而是在乘坐的漫长车程里,人们完成了爱的混乱、爱的反省、爱的留恋,最后经过人生体验的整合,才达到了爱的告别和爱的遗忘。
“忘情号”对于深受感情之苦的人群而言是救赎,是避风港,也是迫使他们最后一次直面自己感情世界的一场考验。“忘情号”这列火车当然是一个虚构,它不存在。或许它作为某种象征也可以说是存在着的—它可能是时间,能够抚平一切痕迹的时间。它可能是记忆,能够伴随感官衰退而将往事遗忘的记忆。它可能是新的生活体验,能够将旧人旧事覆盖刷新的生活体验。总之它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想到了王家卫的《2046》。2046是一列火车,在这列火车上面时间是暂停的,一切都不会改变。有一个男人,他和从前的恋人失散了,他猜想恋人会不会停留在2046等他。他坐上了2046,但他终于也没能找到他的恋人。他就从2046下车了。
电影里也创造了这样一个列车的元素。2046和“忘情号”一样,代表着人们对修补情感缺憾的一种美好想象,虽然一个是在想象中找回感情,一个是在想象中忘记感情,但都是出于人类对从前恋情的真实回应。为什么在人们的想象里一定要是列车呢?大概是因为基于我们的生活体验—列车行驶会带给我们时间-空间不停切换变化的直接体验。而时间和空间的变化,就似乎顺理成章孕育着新的世界的到来,孕育着我们摆脱困局的可能性。只不过,2046上面那位男子,想要寻回感情,结果失败了。“忘情号”上想要忘记的这一位,又会不会成功呢?大约也是要失败的。
这两种列车好像是一个硬币的两面,其实都是为了告诉我们,感情有这样一种本质:它既是无法找回的,同时也是无法丢弃的。它无法被找回,所以它永远的逝去。而与此同时它无法被丢弃,所以它又可以说是永远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