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per 杂志采访:Lady Gaga:Chromatica 星球上的生活
本文最初由撰稿人贾斯汀·莫兰(Justin Moran)于 3 月 16 日发表于 Paper 杂志 2020 年第一季度期刊《Transformation 2020: Lady Gaga》,以及 Paper 杂志网站,原标题为 Lady Gaga: Life on Chromatica;也可在上述网页查看写真的照片与影像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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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删减,已经用省略号标出。
“我同意向在场的每个人展示自己的裸体。“Lady Gaga 说完,便脱下她的定制款范思哲长袍;这件长袍的背面用水晶写着她的名字。“我相信我们在创造艺术。这不是色情作品。”五尺二寸的女明星此刻一丝不挂;包括她标志性的高跟鞋。她自信满满地走入封面写真的拍摄场地,让自己处在一个囚笼之中——囚笼的边框装上了数百台摄像机。无数的镜头聚焦在她赤裸的身躯上,预备着捕捉她的身体的每一个角度;她摆出一个姿势、停住,耐心等候下一个指示。“三,二,一。”咔嚓。所有相机如同闪电般一齐熄灭。
这一场面的矛盾之处立马显现:一位歌唱生涯被相机密切记录——有时是在违背她意愿的情况下——而且其作品频繁以狗仔文化的暴虐为题的国际女星,把她自己交付给了同一种影像技术;这种技术在过去十年中曾经成就了她,也曾与她针锋相对。她让经纪人鲍比·坎贝尔(Bobby Campbell)播放她第六张录音室专辑当中的一首歌,而且让他把音量调高:“请你开大声点。”在一阵野生动物发出的喧闹声中,歌词引述了在“BC”开派对,音乐则加入了猛烈的浩室节拍。Gaga 在歌曲当中鼓励听者“为自己的人生去奋斗”;她此刻正跟着每一句歌词对着口型。这是唯一一首整日播放的歌曲;她要求这首歌加入播放列表反复播放。
掌控所有相机的是比利时艺术家,弗雷德里克·海曼(Frederik Heyman);他需要对她的每一寸躯体进行三维扫描,为的是之后在电脑上创造出一个 Gaga 的电子版化身,并将它放置在多个用电脑构建的虚拟环境中。这个多媒体风格的封面写真与 Gaga 及其团队在新专辑《Chromatica》(暂译为:缤纷万物)当中打磨出的视觉语言相互照应。这张专辑将于 4 月 10 日发行;专辑描绘了一个“庆贺众生”的世界,Gaga 将其命名为“Chromatica”;Gaga 说,在 Chromatica 世界里,“没有什么会高于另一个。”在拍摄现场,Gaga 也持有同样的思想;她把在场的每个人当成合作者来对待,特别是在造型方面。她特别地拒绝了穿上设计师设计的全身服装;反之,她给“一个更加糟蹋的”时尚路线开启了讨论空间。“不一定要搭配得很好。只需要把人激怒就行了。”她一边说,一边深情地指向一件火焰印花的内裤。
当海曼讲述他的计划:把 Gaga 拍摄成一个对比强烈的半人半机器人的形象时,一向对于其品牌及视觉形象亲自拍板的Gaga 立马对于这个主张背后的动机提出质疑。“我不喜欢单纯为了未来主义而作的未来主义。”她多次恭敬地指出。Gaga 还对于一个更加深刻的事实念念不忘,这一主张位于 Chromatica 世界的内核。“一台机器让我处于众人之上。”她沉思,“你觉得一个机器人版本的我要好于一个人类版本的我吗?”
当我们第二天在 Gaga 位于洛杉矶的别墅再次见面,她的头发染成了亮粉色。她穿着一件别着几十个别针的品红色上衣,一条渔网长袜,一件内衣,和一双巨型 Demonia 高跟鞋。她手里拿着一瓶威士忌,走进自己的私人家庭录音室。她告诉我,另外一个人之前在使用这个房间,所以她需要几分钟时间来恢复声音系统。在旋钮和插头构成的迷魂阵当中熟练地操弄着,Gaga 正在准备给我们播放她尚未发行的全新音乐。在同一间录音室里面,她完成了《Chromatica》这张专辑。她跟我说,这间录音室一度归属于实验摇滚音乐人弗兰克·扎帕(Frank Zappa)。加州大火摧毁了 Gaga 马里布的别墅,目前还在修理当中;在此期间,她住在扎帕原先在洛杉矶的居所。自她离开那里,她还没回去过。
“这可不是《乔安》。”Gaga 用一个玩笑开了头。她正在准备播放的新作品跟朴实无华的第五张专辑大相径庭;这张专辑见证了她创作出民谣风格的作品,像是《百万个理由》(Million Reasons)这样的歌曲。接着,Gaga 报出了首支单曲《Stupid Love》的名字——这是她给《Chromatica》写下的第一首歌曲。这是一首强劲而动感十足的迪斯科流行曲;这首歌拥抱了爱上一个人的开心傻劲儿。“我要你傻傻的爱。“她在副歌部分情绪高昂地重复道——这种情绪很像 2009 年的《罗曼死》(Bad Romance),只是 Gaga 看上去要健康得多,也要独立得多。“如果我不打开心门,没有人能治好我。”她唱道;接着,“现在就是让我解除耻辱的时刻。”
当 Gaga 在录音室播放她的新音乐时,她从座位上面一跃而起,婆娑起舞;好似在容纳几千人的场馆当中演出一样,只不过她离我只有几尺的距离。即便是 Gaga 的私人演出感觉起来也很宏大。跳着《Stupid Love》音乐录影带里面的舞蹈,她跟我保持着直接的眼神交流——指向我,以及跟着音乐对口型——接着轻盈地旋转、在录音棚的玻璃窗当中看着自己的样子。在每首歌曲结束时,她都完全喘不上气来。很快,我就看出这些歌曲对于 Gaga 的作用类似于抗抑郁药——这些歌词和旋律暂时地缓解了她难受的疼痛和名气的束缚——如同她在 Twitter 发的那条帖文一样。(译者注:指的是"Fame is Prison"这条推文。)
Gaga 很明白《Stupid Love》这首歌早在一月份就在网上泄露了。她在那时候还远远没有计划去发行这首歌,或者是给这首歌拍摄录影带。她开玩笑说,每当骇客找到了她的音乐,他们往往会把他们最喜欢的那首歌泄到网上,这也就让她更有底气把这首歌作为 Chromatica 时期的开场曲目。很多歌迷以为她会急忙把这首歌发了,但 Gaga 没兴趣把半生不熟的作品发行出去。“有那么一刻,我跟经纪人鲍比在说,‘要不换一首单曲?’在那以前,我们已经花了好几个月时间,规划这支录影带以及舞蹈动作。我说,‘才不!’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当我们把这首歌做完混音、后期处理、配上视觉影像,以及我想好了给这首歌说的所有话以后——当所有这些同时出现在一起,这就变成了我制作的一个艺术作品。而不是一首泄露的歌。”
如你所料,Gaga 的最终“艺术作品”极具野心——五十名舞者,花费整整两天时间,在炎热干燥的加利福尼亚沙漠,用 iPhone 拍摄下一支音乐录影带。在这支录影带当中,她的“善良傻瓜团”都穿着泡泡糖粉红色的装束——就跟 Gaga 现在在录音棚的着装一样——急忙地挑开各个不同颜色的部落之间的一场争斗。Gaga 身为勇士团的领袖,额头画着 Chromatica 符号,像第三只眼睛一样;她穿着盔甲一般的服饰,从带有巨型铆钉的皮带,到遮住整张脸的护罩。除了“善良傻瓜团”,还有蓝色的“自由斗士团”,黑色的“垃圾场拾荒团”,红色的“政府官员团”,绿色的“环保斗士团”和黄色的“网络小子团”。到最后,他们都终于找到了共同的和平;他们在一起跳舞,各种颜色构成一条完整的光谱。
Gaga 说,她最近发现,相对于技术,自己对于自然的力量有更多的喜爱;而拍摄这一录影带则加深了她的这种认识。在拍摄之前,Gaga 排练了三天;紧接着,她的伴舞也自己排练了五天。她的长期编舞理查德·杰克逊(Richard Jackson)负责了从《Telephone》到《Applause》有关舞蹈动作的一切,遇到了一个挑战——编制和教学《Stupid Love》整整三分半没有停顿的舞蹈。Gaga 兴奋地说,“我想让你想象有这么一群人,整整八到十个小时不停地跳舞。我看到他们这么拼命地排练——这么多辛劳和汗水。很多人身上都擦伤了,有些是因为在沙漠当中跳舞(被沙子划伤了),有些则是铆钉打在他们脸上,戳进眼睛里了。他们在沙尘当中呼吸,他们什么也看不见。这种恶劣的条件本身就够难了。”
在长期的排练之后,一架无人机终于被用在片场用于拍摄,但它的动力远不及 Gaga 和伴舞。“那个鬼东西只运行了三分半钟”就歇菜了,Gaga 笑道,“我心想,‘噢,你是累了吗?我们的舞蹈动作对你来说太难了吗?’然后,我还有了另一个顿悟:我说,‘我甚至没法依靠这架无人机来拍下这个场面。但我身后这些伴舞?他们的身体都快吃不消了,他们都感觉要昏过去了。而这种力量要超过任何的一切。这种精神太令人注目了。’在我们起身去沙漠之前,我跟那些伴舞说,‘这可能是你此生以来做过的最难的事情;如果不是这样,那可能是我花的力气还不够。但你可以做成这件事,而且当你回过头来看这段时间,你会记得你是多么坚强。”
Gaga 说,在录制《Chromatica》的时候,她全身的剧痛经常让她“下不了床”。热门制作人 BloodPop 被 Gaga 称作新专辑的“中心”;他始终会鼓励 Gaga 坚持创作音乐。“他会说,‘来吧,我们走吧。我们要去做些音乐。’然后,我要么会开始大哭,要么是跟他倾诉我经历的痛苦或者抑郁情绪。”他们一起写下的歌曲会让 Gaga 暂时地快乐起来。“我每一天开始的时候,都是低沉的;在结束的时候,我都会跳着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练着动作,一边跟着唱。”她说,“每一天我都会领悟到一些事情,但这样的过程我每天都得经历一次。”
Gaga 在她 19 岁那年被娱乐圈某名与她相识的不具名男子反复强奸——她不久前在奥普拉的 2020 Vision 巡演活动当中公开讲述了这一事件。这件事情让她罹患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她那时决心不寻求精神治疗,使得她的状况恶化了。“我没有看精神治疗师。”Gaga 在一月告诉奥普拉,“我也没有看精神科医生。我身边没有一名专业人士帮我一起度过那段时间。我只知道我一夜之间变成了明星,到世界各地巡演宣传,从酒店客房,到停车库,再到台上。而我从来没有去正面处理过这个创伤。”反之,Gaga 说她“以前会割腕”来应对令她感到痛苦的那些事情。“我有伤疤。”她跟奥普拉说。
多年没有处置她的强奸问题以后,在 2013 年,Gaga 的身体终于说“够了”。小怪兽还记得 Gaga 髋关节撕裂的那一刻——她在天生完美舞会巡演的蒙特利尔站表演《Scheiße》的视频显示,她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缓慢放低身体,跪在地上,却还是用不知从哪找来的力量完成了这首歌复杂的舞蹈动作。剩下的巡演场次随后全部取消;在此期间 Gaga 私下里在治疗和恢复。
2017 年,Gaga 被诊断出一种名为纤维肌痛的病症;这种病症令她全身剧痛——这是一种创伤的应对方法,不断重现她受强奸之后的病痛感受。“关于纤维肌痛的讨论,我们能谈上好几个小时。”Gaga 一字一句地说,“有些人相信,有些人不信。(纤维肌痛)在本质上就是神经痛:我的头脑一焦虑,我的身体就会疼痛。”在过去几年,因为减缓身体疼痛的方法有限,Gaga 感到愤怒。“我对我的身体感到愤怒。对自己的疾病感到愤怒,对自己一焦虑就会身体痛感到愤怒。她说。
她说,自己使用“激进的自我接受”来度过这段黑暗的时光。“意思是,你不得不‘激进地接受’自己每天身体都会不舒服的状况,试着一点点去接受。有些日子要糟糕得多,有些日子更加好。但你知道我能做些什么吗?我会想,‘嗯,我的手能动;我的手臂能动;我的腿能走路,虽然很痛;我的背能动;我的心脏还会跳;我还能呼吸,我的肺还能工作。’你可以只对你能做到的事情感到感激。”
《Chromatica》可以看作这种激进的自我接受的一种反映;Gaga 把这张专辑描述成她“用舞步渡过痛苦。”尽管这张专辑收录了充满欣快的合成流行乐旋律的激烈歌曲,歌词上还是反映了 Gaga 更为忧郁和私人化的感受。……“我们会一直快乐下去。你会在我的声音以及一些歌词当中听出我的痛苦,但音乐上总是在庆贺。”
但 Gaga 承认长久不变的快乐是愚蠢的。“省省吧,(快乐)才没那么简单。”Gaga 说,“我有临床抑郁症。我的大脑当中,多巴胺和血清素两种物质的水平不正常,我没法达到快乐的状态。如果有人跟我说,‘好啦,开心一点。’我会想,‘你才开心一点。’”
Gaga 在《Chromatica》当中提出一种观点:即使在你感到悲伤的时候,你也有可能同时感到快乐——就好像给生活加上快乐的滤镜。“我会尽自己所能来让全世界跳舞和欢笑。”她说,“我想发一张专辑,让人们在最低落的时刻,也能迫使他们感到高兴。……”
你当然能说 Gaga 的音乐从第一天开始就在“让全世界跳舞和欢笑”……,但另一个贯彻在她作品当中的主题是对于未来的执着。尼克·奈特(Nick Knight)指导的《Born This Way》同名单曲的音乐录影带当中,Gaga 诞生了一个新的、“无穷尽”的种族;这一种族“不带有任何偏见,任何审判,只有无限的自由。”作为“怪兽之母”这一角色,她浸润在外星球的妊娠粘液中,生活在 G.O.A.T. 星球(一块“政府所有的外星领土”),讲述着“未来时空的有丝分裂”。
(《Born This Way》发行)约十年以后,Gaga 现在说,“我们正活在未来”,这也是为什么 Chromatica 作为一种概念感觉起来像是最初播撒在银河系 G.O.A.T. 星球上面的种子所结出的果实。在录音室,Gaga 说明了她对于未来主义的新看法,以及她在片场提出质疑的原因。“我花了很长时间去追随未来。我会想,未来会怎么样?”她说,“然后,我转过身来看了自己的人生。我解开了所有那些教会了我或者伤害了我的事情,以及教会我多到无限的那些事情。现在,过往在启示我。就好像说,因为我太着迷于将来会发生什么,未来会怎么样,继续向前有什么意义,所以我就卡住了。我都没有意识到我已经在未来里面了。所以,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我们现在站立的地方,才是最有力的。”
今天,Gaga 说她生活在 Chromatica 星球;与 G.O.A.T. 星球不一样, Chromatica 根本就不是一个虚拟的地方。“它代表一种看待世界的方式。”Gaga 纠正道,手指着自己的心脏,“它就在这里。我可能听上去很傻,但是我现在就在这个星球上面——我不在另一个星球上。如果你看见而且聆听 Chromatica,而且你也想生活在这里,我也邀请你。但我想要说明的是,这不是虚拟的梦幻。”Gaga 很努力地解释说,这就好像是她在自己的头脑里面“删除了地球”,然后“Chromatica 代替了”。她的解释让这个抽象而且有些荒唐的过程变得有些现实了。我不得不承认,我也想去 Chromatica 星球,和 Gaga 在一起。也许我现在就在了?
她和 BloodPop 一起想到了专辑的名字。BloodPop 在之前也跟 Gaga 一起制作了 Joanne,……他们俩认为,Chromatica 代表了“共享同一种观念”而且一直相信“善意高于战争”的“一整个光谱的人”。但是 Gaga 想把这个概念挖掘得更加深入。“这不仅仅代表所有人都包括在里面(所有肤色,所有族群,所有种族,所有性别身份,所有性身份,所有宗教信仰)”,她说,“这代表世界上的颜色和种类远远超过我们的估计。我们之间都太不一样了,这就是我看待世界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