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欺世价值观下的英雄悲剧
单老先生于2018年9月11日下午3点30分在北京中日友好医院去世,以后不会再有他的声音评出新书了,而《隋唐演义》也正是他的代表作之一。我们后浪这一代人其实是很少能对他老人家有什么怀念的,但是在我们之前的一浪又一浪都深受着他的影响。
在推荐这套上下两部的长篇评书之前我们简单了解下隋唐这个系列。我们常说的隋唐演义历史原型起自公元589年隋文帝南下灭陈,终自武德七年(624年)唐统一战争平定江南结束。而单老先生再创作的这套评书主要基于清褚人获《隋唐演义》及清无名氏《说唐》。在了解这两本书之前,基于对隋唐评书的喜爱,我天真的认为这两本书一定是相当完善且有价值的能代表中国古代章回体小说的两本书,但当我了解了之后,幻想就破灭了。首先《隋唐演义》全书用了一百回的篇幅讲述了自隋文帝起兵伐陈开始,到唐明皇从四川还都去世而终一百七十多年的内容,其中浓墨重彩渲染的反而是杨广的后宫生活、武则天的荒乱生活、李隆基的爱情故事......那么他的文学价值显而易见是并不高的。《说唐》相比而言是要比褚老哥写的内容好很多的,但是用我们现有的观念去看里面的内容,大多数也是为了迎合清朝当世的市井流通,迎合说书人的口味而既没有像三国那样宏伟,也没有像水浒那样细腻,中庸的索然无味。所以单老先生基于这两本书再创作的这套评书,在我看来是相当困难的,在困难之后又显得弥足珍贵、价值连城。
单老先生的评书,总是一人、一桌、一蒲扇而已,但是在评的过程中,他却能清晰的拟声出挥汗声、马鸣声、喘气声、鸣金敲鼓声以及各类人声,除此之外,评书过程中还向听众讲述最简单的道理和价值观。当然,我认为最重要的是对人物的创造,性格和时代背景下人物的挣扎,在一台收音机前就可以听的明明白白。
在展开欺世的价值观与英雄悲剧之前,先介绍下剧情: 秦叔宝误杀人被发配北平府,二堂认孤亲相认姑父罗艺及表弟罗成,随后回到济南至济南王唐璧处谋官职,随后给自己老母过寿时在贾柳楼结拜四十六友,随之起义协众上瓦岗尊程咬金为混世魔王对隋庭展开攻势。其后是三守瓦岗,屡破隋关,在四平山十八反王兵败李元霸后瓦岗换主为李密,随后又在几轮攻势之后彻底粉碎隋军,正值此时李密却沉醉于萧后的美色之中,瓦岗散将,多数人选择了投唐,单雄信去了洛阳归顺王世充,王伯当选择留在瓦岗保护李密。最终,故事的结局是王伯当死于唐军之手,单雄信也死于唐军之手。
那么,为什么是欺世的价值观呢?源于对小孟尝的解读。历城县县衙里快班班头马快,手使一双熟铜锏,胯下骑黄骠马 。马踏黄河两岸,锏打三州六府,威震山东半边天,神拳太保,小孟尝秦叔宝是对全书故事的主人公的评价,书中说他忠义无双,交友为一绝。可是我们细品秦琼所为,先是认杨林为父后又斩将(魏文通)而背弃干爹;先是同张紫艳成亲后又冷面相待抛弃而之间接导致新婚妻子的死亡。最重要的是全书中表现出的由于交友无数而各方都不愿得罪的性格,促成的结果往往是自己的稀泥和的不好,好朋友却一个接一个离开人世。
说好我们一起保瓦岗,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去了大唐。相信李密死前必然有过这样的低喃,秦琼就是他的低喃对象。而这些所谓忠义无双不过是眼看着好友一一而去,交友无数不过是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那这样的忠义与交友不如不取。除去主角之外,少保罗成也是再三背弃,逼死干爹这事都能干出来,还那么多次在人背后捅刀子,作为对比反派的四宝大将尚师徒面对义父与朝廷忠孝两难的时候却选择了自尽。正面角色的徐茂公,本是一代能臣,在书中却被描述成一个吴用般的书生,先是尊程咬金百般依赖,在李密到来后又对程咬金百般刁难,最后竟题反诗离李密而去。
除去原书作者书生幼稚的想法以及对冷兵器时代战争想象的匮乏以外,全书所宣扬的价值观就是欺世的、虚假的仁义。
那在聊悲剧之前,先聊聊英雄。刚听完这本书的时候,其实是有一种很强烈的怅然若失的感觉的,一个问题一直围绕着我。什么是英雄?罗成是英雄么?在我看来不是,所有行动的出发点都为了自己的前途,脚踏两只船,随时可以倒戈,其行为人所不齿怎能是英雄。 秦琼是么?秦琼依然是世故的,是圆滑的,这不是英雄的行为。 钢铁侠是英雄。能力出众,勇往直前,作为一名优秀的领导者,可以说除了傲慢,没有任何缺点了。而正是因为有了傲慢,他才是贴近我们的英雄而不是缥缈的超级英雄。 钢铁侠让我想到了关羽,关二哥是英雄。傲慢也作为他的缺点但却不是唯一缺点。但是关二哥的忠义才是世所共鉴,既然忠,那就只忠一家,既然义,那就至死不渝。
曾在短评中看到一条评论说王伯当忠,单雄信义,秦琼忠义两全。在包大爷看来不然,我们值得凭吊的,是世间再无的王伯当,也是义字当头的单雄信,还有扶厦将倾的杨林。那么,当这些英雄一一死去的时候,我们只能轻叹一声,讲一句英雄迟暮,悲剧难收。
汉末英雄刘关张,隋唐豪杰推瓦岗,
三人同心扶汉室,众友齐力反隋炀,
麦城余恨悲白帝,洛阳萧索二贤庄,
宁学桃园三结义,不烧瓦岗一炉香。
诚然,单老先生的评书有着诸多原作的弊病带了过来,以及诸多同历史常识相悖之处,但是不妨碍它能成为我们茶余饭后时、洗衣刷碗时、睡前放松时的休闲传说科普内容,更何况单老先生还会经常抛出几个警示名言让我们若有所思,比如他常说的一句“人过一百,形形色色”,这“色”字读个“shai”声,嘿,您瞧,多有味道。他还会在剧情发展的时候抛出一个简单的道理,比如大锤公子秦用的父亲从济南府回北平府原想好好过日子,哪成想一病不起,这时单老先生就会告诉你“事情总是朝着不想发生的方向发展”,嘿您瞧,墨菲定律跟您通俗地讲出来了,所以啊,欲知后事如何,您去听听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