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幸他们还在咆哮

Envy这个乐队，始终是另类音乐领域中独树一帜的存在。来自日本，成立于90年代初期的Envy，从来没有放弃过摸索狂暴、愤怒的噪音与平静、温情之间的临界点。他们的音乐每一帧都充满末世美学，这一次发布新专辑也挑在一个特殊的日子进行。1月27日，他们的新单曲A Faint New World上线，相信我这是一首让人浑身抽搐的曲目。而这首歌的MV，也如同这厄运般的一年的主题曲。MV中所有的意象让我不寒而栗。中世纪的黑死病医生形象，像先知一样道破接下来几个月全世界发生的灾难。乐队仿佛已经从疫区死里逃生，用混乱失序、刺耳尖锐的巨大噪音，一遍又一遍地复述空寂的城市和失控的人心…… 这首新作来自他们本年度的最新专辑The Fallen Crimson。 不了解他们的人可能听不进去，或者会认为，这不过是又一队“死亡金属”乐队罢了……如果你听完之后感叹，这哥们实在太硬核了！那我只想说你太懂行了。这是货真价实的hardcore乐队…… 在音乐风格方面，hardcore特指1970年崛起的一种朋克摇滚亚流派，相比起old school朋克音乐，它听起来更嘈杂、急速，内容更加激进尖锐，Black Flag和Minor Threat就是其中的代表。而“post-hardcore”则与2000年后的post-rock音乐的大爆发息息相关，Envy作为其中的典型团体，除了把早期hardcore音乐的混乱、狂躁发挥到淋漓尽致，还别出心裁地融入大比重的器乐演奏和人声独白，这一点在他们2006年的Insomnia Doze当中玩到了极致，也是从那张专辑开始，Envy在后摇领域拥有了姓名。 除了在音乐元素上有过吸纳与重构，自出道至今28年来，音乐风格几乎没有很明显的变化，除了音乐作品的音质显著提升以外，主唱深川哲也的嘶吼式唱腔几乎雄风不减。不过，近十年来的作品因为受到器乐post-rock的影响，显得更加注重用旋律说故事，深川哲也的表现手法也从单调的嘶吼，变成了颇为内敛的低吟浅唱。被Envy圈粉，很大程度上，是被他们“用旋律写故事”这方面的特长吸引，这种特质，把他们每一张音乐作品的可听性和辨识度都提升到显而易见的高度。 今年的新作，The Fallen Crimson，是深川哲也2016年离队后又再归队的心血之作。封面设计风格跟过往走极简主义路线的专辑都不一样，看上去像是西班牙设计工作室Error!Design的手笔。具象的封面底下，音乐确实也更加真实、立体，乐队成为了4K画质的高清乐队，在离你很近很近的大屏幕上，用前所未有的恳切跟你对话…… 要为专辑中的曲目分个高下还真不容易。每一首，都有着自身的沉重和轻盈。A Faint New World作为主打单曲，私以为是有目的的——跟喜欢他们死硬曲风的骨灰级乐迷打声招呼，HI，我们还是原封不动的老样子。 确实，这首作品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锐气，急速的吉他riff、暴力的失真、狂躁的演绎，让人找到一丝久违的热血。而另一首可以说是毁誉参半的Rythmn，首次请来了客席女主唱，来自日本独立乐队Ropes乐队的Achico（アチコ）献声，女声的加入为专辑带来了别样的质感——有人觉得是违和感，我倒觉得它是恰到好处的暖意，在悲天悯人的情绪中沉沦时恰到好处的抚慰。 说到Ropes本身，本是人畜无害的小清新女伶，到了Envy手上就如脱胎换骨一样变得充满自由女神般的人性光辉。啊，这样的跨界合作请多来几打。 专辑里面我特别喜欢的第二首Swaying Leaves and Scattering Breath，是经典的Envy编曲，人声占比很重，我也特别喜欢深川哲也用不经修饰的唱腔来演绎，听起来，他像是倦了，想停下来，喝口水——平静地回归自己幽暗的内心。 说起音乐人的创新将是一个不知从何说起的话题。在我的音乐库里，很多乐队要么一个曲风玩到解散，比如最极端的My Bloody Valentine，要么像Thom Yorke一样太思进取天天都忙着超越自我。Envy这种可以20几年保持风格的乐队，实属罕见。在豆瓣上看专辑评论，免不了看到几个类似“毫无创新、不思进取”的评价。早在很久之前，我也会写下这样的评价，现在我却感到特别释然：不需要变化，也千万别创新了，你们这样就很好，我就是因为好这一口才保持关注你们的…… 其实就真的很简单。在波动剧变的时代，听到Envy一如既往毫无保留地发声，我才感到剧变的世界里，还是有一点不曾动摇的美好。 说句题外话——我也听不懂日语。此时此刻日语的费解，恰好成为我欣赏他们理由——如果愤怒、不甘、失望、痛苦、困惑、消沉……如果所有的真实情绪，都必然失去被语言明确阐述的资格，我们的语言还有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