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莫欺少年穷》说起
“九连在《乐夏》上表演的曲目串起来是一部小镇青年成长史。” 这是我去年夏天发在微博上的一句话 。
上次看九连的表演是在南京,中秋节。九连出场的时候刚好落日西斜,几万人一起拿客家话喊: “西边,太阳落山。”
引用许知远在《十三邀》里说过的一-句话,“当日落的时候,思想升起。” 01《莫欺少年穷》 —— “我阿民一定会出人头地,日进斗金”
阿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青年,书读的不多,夏天会光着膀子跟哥几个骑着摩托转悠,看见漂亮的姑娘会吹口哨,也会跟看不惯的另一帮混混们干架。 阿民他爸看不惯儿子整日浑浑噩噩,常常出言奚落他, “年轻人不要眼高手低,天天说着出去打拼,也没见你有什么计划。 阿民不屑,但除了那句“爸你别看不起人”似乎也说不出更多的反驳。 明天在哪里?阿民不知道。他只知道镇上那家米粉店的女儿好像看上他了,邻镇那个染红毛的小子越来越嚣张了。 又隔了几个月,阿民和米粉店家的女儿好上了,他们骑着摩托在山路上奔驰,像是要一往无前的冲向末日。 阿民出去打工的那天,回望了自己的家乡一眼,山路蜿蜒,阻隔了有情人的视线。 02《凡人歌》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终日奔波苦,一日不得闲。” 打工很累,阿民刚开始吃不消,但他很快适应了工地上的生活。 阿民现在最常吃的是盒饭,就着工地上的扬尘。 他有点想念家乡的米粉。
阿民把在工地上挣到的钱去除基本开销后按月寄回了家里,父亲在电话里骂他没个长性,有点钱就要瞎得瑟。 但语气分明是欣喜的。
明天在哪里?阿民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了,每天一回到宿舍阿民倒头就睡。 明天?不敌他的一个好梦。
03《北风》 ——“思乡起,烦恼入梦里,身心娇小而努力。”
阿民再回到家乡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后。
明明是二十刚出头,却觉得自己像个风尘仆仆的中年人。 母亲倚在门口望他,不善言辞的父亲只有一句, “回来啦。”
父亲老了,连声音也老了,不复从前的中气十足。
阿民看着灯下比自己还矮了半头的父亲,扭过脸悄悄擦了擦眼睛。 米粉店的女儿和他匆匆的见了一面,说“你瘦了。”然后为他煮了一碗热腾腾的米粉。 阿民走的时候,故乡下起了小雨。
他远远的看着父亲和母亲撑着一把伞站在家门口目送着他,说不上来什么感受,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 那把伞真小啊,但是父亲母亲站在伞下,正正好好没有被淋湿。 阿民觉得自己像那把伞。
04《一浪》 ——“一浪更比一浪高!试问你怕了没 有!”
阿民接到家里电话的时候,正在工地上搬着石材。烈日当头,汗水滴进阿民的眼睛里,微微有些刺痛。 父亲生病了,要用很多很多钱。
阿民接完这个电话,一言不发的继续着手上的活儿。 午后下起了一场滂沱的大雨,驱散了凶猛的暑意。 工友们都在尚未盖好的大楼里躲着雨。 别人呆呆的看着雨景的时候,阿民忽然冲进了雨里。 连日的酷暑和劳作让阿民出了不少汗,整个身子都是黏糊糊的。 他在大雨了脱掉了自己身上那件汗臭味儿的背心,雨点几乎是砸在他身上。阿民闭上眼睛,感受着大雨带给他的疼痛。 身后的工友笑了,阿民也笑了,在雨里挥了挥手,
“一起来啊!” 05《夜游神》 ——“我多希望自己能够拥有和你一样善良,面对骄傲的人群能够散发善意目光。 阿民的腿受伤了。
被从三楼掉下来的钢筋砸中,当场疼晕了过去。
平常好说话的工地老板给了他两万块钱让他滚远点。 阿民觉得自己一瘸一拐回乡的样子像小时候姥姥家养的那条老狗。 两万块连同之前攒的钱,都充了父亲的医疗费,但还是没留住父亲的命。 米粉店家的女儿嫁人了,嫁给了那个染红毛的小子。 她家里的人说,自己的女儿可以嫁给一个穷小子,但是不能嫁给一个残疾人。 阿民没说什么,只是再也没去过那条街,也不再爱吃米粉。 以前的狐朋狗友接纳了他,阿民又开始过上了骑着摩托游荡的生活。 也许是因为他的脚还踩的动的,只剩摩托的刹车。 又一个夜晚,阿民喝了点酒,嚷嚷着要出门。嘴里含混不清的说着要帮兄弟摆平什么人。
母亲哭着想拦住他,他趁着酒劲儿推开了年迈的母亲。 阿民坐在朋友摩托的后座上,夜风吹散了酒意,阿民忽然想到刚才推开母亲的时候看到了她的白头发。 她是什么时候长了那么多白头发?
阿民想就当今晚是最后一次吧,母亲上个星期说有个当木匠的表舅正缺一个帮手,自己可以先去从学徒干起。 高温助长了人的暴戾,阿民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下手这么狠。 坚硬冰冷的匕首捅进阿民的身体的时候,周围的混乱陡然变得安静。 阿民倒在了血泊之中,是自己的血。
阿民觉得自己好累,终于可以躺下来休息休息。 才二十多岁,好像过了一生那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