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范围之中,由他们来制定规则——听克纳与维也纳爱乐的“贝三”
欣赏克纳佩兹布什(Hans Knappertsbusch)在1962年指挥维也纳爱乐,现场演出的贝多芬《第三交响曲》感到精彩纷呈,却终归不及指挥家与慕尼黑爱乐合作的那次录音精彩。VPO是个特殊的乐团,他们有自己的风格,在音响之外,最深重的传统印记,毫无疑问就是自由速度的“玩法”。
尤其是演绎德奥作品,从莫扎特、贝多芬,到施特劳斯圆舞曲,在VPO成员的心目中,基本是他们教指挥家更多,而不是由指挥家来教他们。遇到硬来的人,如索尔蒂,情况就会变得相当难堪。托斯卡尼尼成功地塑造过VPO,可惜未有录音面世。而面对很多能量不够的指挥家,乐队可能会在排练中停下,告诉他:我们维也纳人不是这么表现莫扎特的。
当然,最好的情况就是指挥同乐队的精神内涵取得自然的默契。德奥学派的巨匠们大多有这本事,“外人”之中,就有些难了。而说到克纳,他确实是在传统德奥学派之中,也显为特别的一个人。乐队都不喜欢排练,但遇上他,就能反过来求他排练,因为克纳比他们更不喜欢......记得有次就是VPO,结果排练过后反而出问题。同样在Rubato的弹性尺度,以及风格的多样性方面,克纳也几乎是唯一比VPO更会玩的一位巨匠。
因此,演出这场“贝三”的时候,双方在音响、风格、速度变化的品味,及某种程度的......自由发挥方面,完全是“情投意合”到了极点。人们常说从心所欲不逾矩,但此处,克纳与维也纳爱乐成员们分明在表示:在不离开演绎贝多芬的风格尺度之最大范围的前提下,一切的规则由我们来定。
他们真是成功地做到了,但也正因为如此,某些高潮在那样充沛的“玩兴”中,一方面让人赞叹,另一方面该组合所能企及的最强大、最富有穿透力的音乐表现,不知不觉被淡化不少。赞叹之处在于,指挥与乐队近乎无拘无束的自由发挥,完全是依照音乐发展的脉络进行,确实是名家大笔。遗憾则是在于,有克纳指挥慕尼黑爱乐的演出在前,我们发现表现《英雄交响曲》这样的作品(至少相对于海顿更有幽默感的交响曲),演绎中高度内聚的严整,还是应当压倒自由发挥的洒脱。
慕尼黑版中,克纳标志性的自由化特色仍在,整体上却更多一种孤注一掷的大气魄;乐手们或许没有VPO成员那样,在“贝三”这样的巨作中依旧玩兴十足的才情,但他们展现出德奥学派的深刻美学,同时在指挥家强劲的推动下,让自身的高能潜力充分发挥。
VPO版那样的“情投意合”,多少有些天才人物俾倪众生的感觉,一如克纳习惯于在登台之后,听众们的掌声未息之前,就让音乐响起一样。然而在《英雄交响曲》中,他们让某些段落过于蜿蜒,最典型的莫过于第四乐章的变奏曲。将Ruabto的趣味玩到淋漓尽致,还是依托原作自身丰富的变化,克纳与VPO的成员们仿佛令江河蜿蜒如同溪水,却依旧不失江河规模。
富特文格勒指挥VPO的录音室版(1952年)中,同一个乐章也略有此倾向,却比克纳的现场版收敛很多。富氏意在纵情,而非玩火,克纳与VPO来了兴致,则是火烧眉毛也不介意。这样的手笔,自然拥护者众,但至少在我听来,对比一下慕尼黑版中同一个乐章真正浩荡的洪流,我们还是能发现许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