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tchfork 8.2分乐评翻译
原文: https://pitchfork.com/reviews/albums/grimes-miss-anthropocene/
作者: Anupa Mistry
2011年,Grimes在一次采访中急切地说,她“一直在研究流行歌星”。10年前,Claire Boucher从蒙特利尔无拘无束的音乐环境中走出来,成为一个DIY音乐的天真少女。自那时起,她就因实验性的作品而出名,她的作品常常用超凡脱俗的合成般的vocal质感替代饶有特色的歌词。她唱的歌词并不是她的音乐如此迷人的原因——而是她如何用她的声音来模仿鲸鱼或外星音乐,或者一首在不可抗拒的旋律中,重新想象出Enya和Mariah Carey动人声音的未来主义歌曲。是的,Grimes一直想成为一名流行歌星,但她有自己的创作方式。
Miss Anthropocene是Grimes的第五张专辑,也是她第一张真正的流行明星专辑——这是2012年的Vision和2015年让人上瘾的、乐观的Art Angels获得广泛赞誉的结果。Grimes与科技亿万富翁Elon Musk的关系让她的新名气加速膨胀,她想要谈论气候危机——尽管她自己并没有使用更准确的措辞。“我想让气候变化变得有趣,”她在接受采访时和Instagram上反复强调。也就是说,Grimes要透过她一直以来所喜爱的充满幻想的、邪恶的和流行视角的滤镜来试图观察现实、与真实世界接触。
这种尝试的结果是这张唱片比她之前的作品更阴郁,但也不逊色于她之前的作品。为了向听众展示她是谁,她能做什么(去成为流行歌星),她年复一年狂热地打磨作曲、制作和音乐工程,Art Angels就是这个努力的产物。然而Miss Anthropocene是对她曾经人设的蓄意破坏。Grimes称这种声音为“虚无缥缈的新金属乐”(ethereal nu metal),这种氛围比Grimes过去十年中在公众场合所表现出的深思熟虑、有时甚至愤世嫉俗的公众形象显得更为诚实。
2018年11月,Grimes与她最好的朋友HANA合作发行了We Appreciate Power,巧妙地为Miss Anthropocene拉开了序幕。虽然这首以吉他为主导的推进曲并没有出现在专辑中,但它揭示了专辑背后的儒犬主义美学:这是一首迷人的圣歌,从一个女子组合——这是最铁的手段和最终极的宣传工具——的角度向人工智能的霸权屈服。令人惊讶的是——考虑到Grimes在Twitter和Tumblr上更直言不讳的发言,或许也不是那么令人惊讶——组成Miss Anthropocene的10首歌,在歌词上对这个雄心勃勃的主题更加含糊不清。相反,我们看到了一个令人费解的故事,通过一个虚构的邪恶的宇宙观来将气候变化拟人,并轻率地将全球变暖作为一种善意的力量来庆祝。从这个意义上说,Miss Anthropocene反映了它的创作状态:消极、好斗、孤立。
当Grimes从高概念转向研究人类对自然的侵蚀,和人与自然相互作用的关系时,Miss Anthropocene找到了一些清晰的东西。“我们不再爱我们的身体,”(“We don’t love our bodies anymore”)她在”Darkseid”中嗡嗡作响的荒地上吟诵,台湾rapper潘PAN(曾用名Aristophanes) 的金属质感人声也在这首歌中出场。So Heavy I Fell Through The Earth通过一个简单的鼓模式引入了这种自负和压抑。这是对女性被父权形式的控制驯服的一种哀叹。她在2019年4月的一次采访中暗示她和她孩子的父亲Musk的关系时说,“特别是当一个男人射在你体内的时候,你会变成他的奴隶。”(“Specifically how when a dude cums inside you, you become in their thrall”)“爱可以是这么美好的东西,但爱却毁了我的事业。最大的变化是…失去我的硬核男子气概。我以前只是对所有其他女孩所经历的这些屁事不感兴趣,但现在我觉得我不再如此了。”(Love can be this beautiful thing, but then love is the thing that’s fucking up my career. The biggest change … is losing my hardcore masculinity. I used to just be free of all this bullshit all the other girls were going through, and now I feel like I’m not.) 在IDORU和Delete Forever中,她更加沉醉,甚至更欢欣鼓舞。在Delete Forever中,她把注意力转移到药物成瘾上,在混音中高亢、清晰的嗓音伴随着一支奇怪的班卓琴唱道: “I can’t see above it, guess I fuckin’ love it.”这是一个自我毁灭的虚无主义的完美写照。在Lil Peep药物过量意外致死的那晚,Grimes写下了这句话。
Grimes长期以来对怀旧锐舞和世界各地动听的流行音乐都很感兴趣,Miss Anthropocene精致地揭示了她这种兴趣的线性演变,这种尝试让人感到满意。在Violence中,Deadmau5旗下的i_o合作制作了一段人声trance舞曲,这首歌似乎注定是为RuPaul变装比赛的对嘴环节设计的,Grimes也给出了她最具活力的表演之一。透过朦胧的配音(译者注:overdub配音通常指全曲大多数轨道录毕后再录制新的轨道的行为,此处可能指整首歌的混音mix)和稳定的四层鼓(译者注:4/4拍的节奏型),她时而呜咽,时而咆哮,描绘出一段虐待关系的前景。4Æm是她两年前会嘲笑为“飘渺的傻帽甜腻舞曲,就像一个赛博朋客视角下对[宝莱坞历史奇幻大片]Bajirao Mastani的解读”不过依然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脉冲能量。这是好莱坞式的未来主义:一个东方主义的幻想与一个异常激烈的hook相撞;一个John Wick打斗场景的配乐。
“Miss Anthropocene”的实际音乐亮点如此之多,然而Grimes选择将它们埋没在一个关于“环境”的扭曲的概念——是的,厌世主义——之下,这种选择让人很难与Grimes今天作为艺术家的身份联系起来。在人类应对气候紧急情况的过程中,存在着多重错觉:财富带来自由,无止境的获取和不受约束的增长依然站得住脚,政治和经济机构在本质上仍是值得信赖的行动者。Grimes听起来像是她努力想成为的流行歌星,但她的想象力似乎减弱了——或者像她的许多名人一样,被禁锢在一个漂浮在人类之上的泡泡里。到2020年,革命性的流行音乐明星可能会试图澄清(而非掩盖)体制所造成的破坏,比如性别角色和社会顺从、技术和监督资本主义、民族主义和土地剥削,或者白人和病态的否认。
就是这种粘糊糊的口感,阻碍了Miss Anthropocene提供真正的精神宣泄:Grimes,这个自学成才,沉着冷静的反传统主义者,变得不再真诚了。在这一特定的政治时刻,将气候危机演绎为反乌托邦式的美学,这是一种特权和放纵,考虑到Grimes在舞台上对专辑名称的暗示,这或许更令人沮丧。到底是谁让她产生了厌世情绪?在她用Vision和Art Angels所做的事情获得认可和赞誉之后,这个问题依然存在:她现在又是谁?因此,为了回答这个问题,Grimes生活中的一些脚注在这里似乎很有用:童年时期的芭蕾舞演员,她的父亲是银行家,母亲是Crown的一名检察官/转行记者,目前与Roc Nation厂牌签约(目前正试图向公众推销它与NFL达成的利润丰厚的交易),正在处于一段关系中,她的男伴的实时净资产就在这篇评论还是草稿时的41亿美元飙升至完稿时442亿美元。有时,重要的是要提醒人们,名人也是一种制度,一种通过例外论和虚荣心来分散无权者的注意力和培育统治阶级价值观的方式。也许,在她成为流行歌星之前,Grimes可能已经用这张专辑发表过声明——但现在世界需要的不是更多的困惑,而是更少的困惑。
评分:8.2
译者的话:
虽然这篇我觉得写得不是很好,但是最后一段却非常精彩,同时也清楚地点出了这张专辑的问题:它的价值观太特权阶级了,用人类最大的威胁——环境变化——来满足自己的儒犬主义的宇宙观。文章模棱两可地解读了这种诚恳到不诚恳的转变的原因:多次提到Musk/流行歌手的字眼似乎是想指明这种名利让她的这次发声沦为特权阶级(Musk)的宣传工具,第一遍看完之后非常好奇是什么驱使了pitchfork把这张专辑给予Best New Music的嘉奖,看完最后一段,结合pitchfork也是宣传工具的事实,我觉得有理由认为Azealia Banks所言非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