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ky Over》专辑全解及歌词全译(全面扩展版)

离之前那篇长文发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当时获得了不错的评价,但其实里面的内容还相当不完整。 之后我完成了一次对乐队的专访(点此查看),获得了关于这张专辑更多的明确信息,并且翻阅了更多相关的资料。这一篇的字数最终过万,相对一年前的文章的长度扩充了一倍多,也算是能给这张专辑带来一个更加全面的解读。 一年前的歌词翻译中也存在不少不够准确之处,在这一篇里都给予了修正。 整理中一时大意,忘记将参考资料标记。不过主要来源是相关人物和事件的wiki。有点惊讶,赫伯特·莫里森的那段“Oh the humanity”的现场播报竟然搜不到有中文翻译的资料。 整理中想翻看一年前的文字的参考资料,发现一些网页已经打不开了,也使得这篇的一些考据没能做到尽可能详细。有些遗憾。 一年前,踩着这张专辑的肩膀,我开始了自己的长文生涯。而一年后的今天,我的长文生涯将告一段落。 专辑中反应的事件的中文信息其实不算很多,在此也算是对中文资料进行了些许的补充。 希望凭自己的微薄之力,能给各位提供些许的视点。 PS:此文已被我校文学社即将发布的同人杂志创刊号收录,题为《如此惨淡,亦如此耀眼——意大利乐队Void of Silence专辑<The Sky Over>导读》。
1937年5月6日,兴登堡号飞艇在新泽西州莱克赫斯特海军航空总站上空准备着陆。这艘全长245米,最大直径41.4米,总容积达203.760立方米的人类史上最大的飞艇,在此前的一年间已经完成了12次成功的飞行,在欧美无人不知晓。虽然早已不是新鲜事,可这次仍然有无数的人前来现场围观这艘壮观的银色巨物。
这天下着暴雨,兴登堡号迟迟无法降落,一直盘旋在拴柱的上空。傍晚7时20分,雨势终于渐渐减小。WLS广播站的播音员赫伯特·莫里森正握着话筒,和工程师查理·尼尔森在不远处的地面平静地播报着现场的情况。赫伯特·莫里森从未想到,自己这个素日平凡的播音员,将在接下来的一分半内被载入史册。
“……现在它几乎静止不动,船员们正从飞艇头部置下绳索;之后它将被很多人拉到地面上。又开始下雨了;雨小了一点。飞艇的后置发动机正控制着飞艇,让它不……”
突然间,飞艇的尾部爆发出眩目的烈火,将夜幕照得形同白昼。
“它烧起来了!它烧起来了,它在坠落,它在瓦解!当心啊,当心啊,大家!快躲开,快躲开!看呐,查理,看呐,查理!它遍身是火……它坠地了!它狠狠地坠地了!我的天呐!快躲开吧,拜托了!它在燃烧,遍身是火,它……它坠毁在拴柱上,在场者都感到这无比惨重;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灾难之一!噢,它在瓦解……噢,四五百英尺高的浓烟升向天空,这真是场可怕的坠毁,女士们先生们……满天是烟,到处是火,它的骨架在地面上瓦解,拴柱也支撑不住……噢,人性啊,乘客们在那惊叫着!我跟你讲,这……我简直说不出话了,他们的朋友们可都在场啊!啊!它在……它……它在……啊……啊!我说不出话了,女士们先生们……真的,一团浓烟滚滚的残骸就那样倒在那里。啊!所有的人都难以呼吸都说不出话,到处是惊叫声。我……我……我很对不起。真的,我……我几乎无法呼吸了,我……我要退到看不见它的室内去了。查理,这简直太可怕了。啊,啊……我坚持不下去了。听着,大家,我……我要停下来一阵子了,因为我已经发不出声了……这是我所见证过的最可怕的事情……”
赫伯特·莫里森愈渐颤抖呜咽的声音,在第一曲《The Void Beyond》开头低沉的键盘音下茫茫地流出,开启了长达一小时多的概念专辑《The Sky Over》的序幕。

仅仅32秒,人类史上最大最先进的飞艇化作了一摊浓烟滚滚的废墟。英勇的人们冲进烈火中抢救幸存的船员和乘客,无助的人们在淅沥的雨中惊叫恸哭。而赫伯特·莫里森的那声“噢,人性啊”,在日后被作为一个事件的标志所铭记。人类对飞艇的敬畏,也随着兴登堡号的坠毁一同陨灭。四年后,齐柏林飞艇制造公司倒闭,飞艇就此渐渐退出了历史的主舞台。兴登堡号的空难,也被后人视作飞艇时代终结的标志。
曾几何时,飞艇在人类的历史上谱写下一页又一页壮阔的历史。1929年,237米长的“格拉夫·齐柏林”号飞艇拖着那雄壮的身姿,历经21天,完成了人类历史上的首次环球飞行。1928年,“挪威”号飞艇抵达了地球上人类最后一片大型空白区——北极点的上空,为人类地质探索之旅画上了壮阔的休止符。曾几何时,飞艇是游人们最向往的航行载具,是探险家们的亲密战友,在飞机的功能尚未发达之前,飞艇亦是人类翱翔于天际的伟大先驱之一,引领着人类完成一次次波澜壮阔的开拓之旅,让人类超越往昔视野的极限。
而随着兴登堡号的坠落,一切的辉煌似乎都随着兴登堡号熊熊燃起的大火化作齑粉。数十年后的今日,天空中几乎再无飞艇那巨大得震撼人心的身姿,飞艇往昔的峥嵘隐匿在了无可视见的浓云中,大多数人不再对其知晓。
而那些少数的,让人类的视野不断突破的先驱们,亦早已长眠在广阔的历史长河之中。所罗门·奥古斯特·安德烈,罗阿尔德·阿蒙森,乌姆伯托·诺比莱……这一个个曾经闪耀在人类开拓史上的名字,如今却让多数人感到陌生。先驱们一去不返,只在曾经未知的大地与天空留下自己瞬息而逝的背影……抑或是尸骨。
曾经只有一片未知的极地,早已被人类彻底的征服。人类掌控着极地的一切,甚至普通的游人都能够驻足。越来越多的踏足于其,却殊不知曾经在此上演的那一次次痛彻心扉的探险悲剧。
庞大的人类群体的前路,总是由少数的满怀热情的先驱们开辟。历史流转,一个个不安与躁动在开拓中化为安宁,而人类却愈加沉溺于先驱们铺设出的美好,渐渐忘却了先驱们所历经的超乎寻常的悲剧。
我们不应该忘却这些悲剧,因为美好之下总是堆砌着一个个难以想象的悲剧。少数人怀着满腔的热血,迎向人类未曾面对的厄运,却只换来了一个个在安逸中逐渐麻木的生命。
我们要高歌悲剧,高歌辉煌的往昔,我们才能知晓,自己从何处来,又应向何处走去。
低调的意大利工业/交响厄运金属乐队Void of Silence,便用这张史诗般的《The Sky Over》,,融化了封冻历史的坚冰,让我们看到那已然被大多数人遗忘的过去,向伟大的先驱们予以致敬。
数月前,笔者曾有幸对乐队进行了一次邮件专访,乐队相当热情地回复了所有的问题,透露给了笔者大量此前从未揭晓的信息,使得笔者终于可以写出一篇相对能考据更准确的导读。

“看看那垂死之人的天穹吧。”——乐队在笔者的专访中如是解释专辑名的含义。
这个专辑名中的“Over”一词,显然是具有多重含义的。其既可以理解为“上方”,亦可以理解为“终结”。
“天空”亦是专辑中的重要意象。在第三曲《Farthest Shores》的背景故事中,“意大利”号飞艇带着六位没有及时下飞艇的探险者升入北极的天空中,永远地消失不见。天空就如同他们的坟墓一样,让失败的探险者们无助地走向厄运。而在同名曲中,天空则是同三位绝望地履于茫茫冰原的探险者最后的庇护,亦昭示着他们生命的终结。
同时,天空亦是飞艇翱翔之地。而飞艇早已退出历史舞台,天空中再也不见了飞艇时代中一艘艘巨大飞艇的身影。飞艇的天空,早已终结。
就此考虑,笔者将专辑名译作《终之天穹》。
不少乐队将专辑的艺术设计视为音乐之外的附属品,比起音乐本身并不那么重要。而在笔者与Void of Silence的对话中,乐队一再强调设计之时对于用图像传递音乐内容的重要性。《The Sky Over》的艺术设计,也诚然如乐队所言,无不与音乐本身所传达的内容紧密相连。
燃烧着坠落的兴登堡号飞艇、极地探险者、所罗门·奥古斯特·安德烈坠毁的“老鹰”号气球、冰冷的大海,以及极地探险地图,构成了这个时光交汇般的封面,每一个元素不定的角度,让一个个时光如同一块块碎片一般层叠。在幽蓝色的渲染之下,浓烈的苍凉感如同旋涡一样向心头袭来。封面上的每一个元素均是取自真实的影像,昭示着音乐中所反映的一段段真实的历史,一个个壮阔又凄凉的悲剧。
专辑内页与歌词卡上, 建造中的“梅肯”号飞艇,所罗门·奥古斯特·安德烈在探险中留下的影像,“意大利”号飞艇的身姿,乌姆伯托·诺比莱起航前望向大地的眼神,一座不为人知的地带的小屋……一个个真实的影像,是一位位开拓者抵达人类的未知地带的证明,亦揭示了专辑曲目的一个个背景。幽蓝色的滤镜,让一切显得悠远,又莫名的哀伤。
与意向明晰的专辑艺术设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专辑相当抽象晦涩的歌词。专辑的歌词甚至只公布在了限量两百套的实体盒装版里才有的歌词卡上,似乎是乐队本身就试图将歌词对大众隐匿。其实这样的情况并不特别,有相当多的音乐人甚至根本就不公布歌词内容。从某些意义上来说,稍显具象的歌词或许会减少抽象的音乐的延展性,而在作词之中,创作者亦常常会流露出一些本不愿向大众展示的私己。将歌词作为单纯的音符,把人声完全地作为音乐的一部分,隐去其实际的内容,似乎便达成了抒发与克制的平衡,以及对音乐抽象性的保护。笔者见过的另一张专辑里,歌词册甚至直接是一页页的空白,那支乐队表示这是有意而为,听者甚至可以自己在空无一物的歌词册上记录下自己的听觉所辨识出的歌词——听者听到了什么,歌词就是什么。
然而,这张专辑的歌词实际的创作却是相当的精致。乐队在我的访谈中说道,一位歌者就好比一位吟诗人。几乎所有的同类型乐队都有着如此的共识——作词即是作诗。而在专辑中,第一曲的歌词是一位先驱者的独白,第二曲的歌词则是探险队的日志,第三曲是两个独特的意向“镜映虚无”与“无源之光”的交相呼唤,让歌词的呈现似乎更加具象,却又似乎别有深意。
歌词中,没有任何一个用词有直接的指向,甚至让人一时意识不到其与作品背景的联系,词作者似乎更注重于文字的图像与音律之美的表现。如果把这些歌词从音乐中完全抽离,它们甚至可以成为完全独立的作品。
这张充满了痛哀与崇敬,拥有具体的背景的专辑中,情感本可以表达得非常直截明了。而在歌词中,乐队对于喷涌般的情感,却仍旧保持了冷静的克制。乐队想要表现的事物,显然不仅仅只限于他们所公开的作品背景,在具体的故事之外,他们还想要展现出更深邃的历史与情感。
相比于其他的艺术形式,音乐最大的特点是其无限的延展性。只要运用得恰当,抽象无形的音乐所能够表现的事物,在听者的思绪中数量可以无限扩张。
乐队成员曾在专访中表示,其实专辑的各种背景只是一种隐喻,他们想要着重体现的,是盲目的信念与远大抱负间的反差,避世独处与渴求认知,征服新天地间的反差——两者都能在内在、精神层面上触知。
“厄运金属”的原文是Doom Metal,Doom一词亦可理解为“毁灭”。此流派最突出的特点,是其极度缓慢的节奏,以及绵长的乐章,在金属乐的失真音色,与冰冷鼓点的演绎下,沉凝中的痛哀深入骨髓。这样的音乐,可以如葬礼上无言的灰色天空一样沉重,也可以如墓碑上的天使一样凄美,既可以探究苍穹之中至深的虚无,亦能提炼出枯叶之上最细腻的浪漫。当然,要体会其中之美,前提是要能承受住这种音乐的沉重感。
厄运金属乐队中,一派常用极端式唱腔来刻画至深的残酷与黑暗,一派则用歌剧式的清嗓来传达史诗般的幽怨,亦或是两者结合,缔造出诗人与野兽般的反差交错之美。Void of Silence在早期几乎全部使用极端唱腔,而乐队渐渐开始认为,清嗓相比极端嗓能够展现出更为宏大的主题和情感,便大大减少,甚至是放弃了极端唱腔的使用。《The Sky Over》中使用的清嗓唱腔,如从乌云中倾斜而下的光明般,在广阔宏大的悲哀中,融汇着沁人心脾的圣洁与释然。
乐队先前的专辑《The Grave of Civilization》,极致地刻画了一个废墟般冰冷的现代文明世界。而乐队却告诉笔者,他们实际想要表现的,是对故乡罗马往日的辉煌文明的崇敬。如此以苦痛与自省的笔调,来谱写崇高的敬意,让笔者大为震撼。
而《The Sky Over》亦何尝不是如此。
乐队没有选择呈现先驱者们的荣耀,而是选择呈现荣耀之光所未曾普照的那些悲剧,将听者带入历史中最为沉重的深渊之中,直面那些悲剧的一幕一幕。在沉痛而又神圣的旋律中,乐队谱写出在自己的思绪中,那些被人遗忘的悲剧的画面,让听者有如亲身经历于其中,以最厚重的沉痛为基底,承载起人性的至高光辉。
正如专辑同名曲的一句歌词:So pale, yet so bright.

第一曲《The Void Beyond》(远方的虚无)
赫伯特·莫里森呜咽的播报渐渐淡出,沉缓的失真音将兴登堡号化为废墟的形影渐渐抹去。在高扬的苍白的烈火与浓烟中,我们似乎看到了一片放着眩目的白光的天际线。幽蓝的天幕下,冰冷的大洋无言地荡漾。海岸之上,一位先驱正沉思着自己一路走来的过往。
他已付出了生命中的一切,却不得不迎接失败的厄运。可他得以存活的肉体却不允许他就此倒下。面对着眼前苍茫的一切,他唯有苦苦思想。
Unfolded are the the tapestries of time
for us to gather among these ruins
and raise them higher.
那展露的,是条条时光的织锦
以让我们捆束起片片废墟
并将它们高扬。
Alone I've fought, alone I fell and mourn
this shattered pride of ours
through years of failures.
我孑然斗争,我孑然沦陷
哀叹着我们破碎的荣耀
在这溃败的岁月里。
What if days that never dawn
are the same we're longing for?
A promise torn asunder.
莫非那永无晨曦的朝暮
即是我们一直的渴求?
那誓言破碎四散。
What it takes to earn a soul?
What it takes to sail across
the void beyond.
以什么代价,可换取魂魄?
以什么代价,可航越过
那远方的虚无......
往日与未来的残响飘扬在他的耳畔,不甘于注定失败的命运,他满腔悲愤。他悔恨自己在一段段人生的十字路口上所做出的错误判断和决定,让他一步步陷入厄运的深渊。做出了超乎常人的付出,自己却逃不出失败的宿命。
而悔恨中,不屈的他亦不断地挣扎。他企图在这注定的失败与厄运中提炼出生命的价值。自己所选择的道路将他引向了如今的境地,这也让他越加地无法与这背离他的期待与意志的当下达成和解。
他悔恨着,挣扎着,高歌着。
Everlasting famine, outrageously it grows.
And the fire once we held
still draws a path that never ends
and leads to nowhere.
It wraps around me,
a spiral rising
by a pale white coat benighted.
无穷无尽的饥荒,肆无忌惮地蔓生。
我们一度生起的火
依旧描绘着一道无尽的路
引向无处。
它环绕着我,
如腾起的螺旋
在那蒙昧的,苍白的白衣人边。
Through the storming heat of acid blood
I drown, I've tried
in order to reborn as me again.
I've mould my fate from muddy waters,
so behold the stained gold of irony.
穿行在这狂暴的酸血之热中
我已沉沦,我已尽力
以让我重生如旧。
我以浊流铸模出我的命运,
请见证这冰冷的玷金吧。
望向苍茫的地平线,他顿悟,在这片无人曾及之地上,这里的地平线只有他自己见证。
原来,一直行走在先驱的地平线前的他,竟已开拓出了属于自己的地平线。开启一道又一道的地平线,不正是开拓者的意义所在吗?
不知不觉中,他早已突破了人类的极限。他明白,自己孑然的身影将永远苍凉地辉映在这苍茫的地平线上。
"It will not be the endless emptiness of hope
to stifle such an ardent desire.
A dawning painted in half.
I'll be my own horison
so the eyes cannot be deceived."
“扼杀如此炽热的渴求的,
不会是那永无止境的绝望。
而是绘止中途的黎明。
我将化作自己的地平线
那么双目就将不会被欺骗。”
On a day of summer rain
walking through my calvary,
sight serene ahead.
Someday I'll be again
as an echoing lament
for those who lie beneath the waves.
"And our prayers collide at last
over boundaries limits."
在夏雨纷纷的一天
穿行在我的磨难之中,
眼前一片安然。
我终将会归来
化作一声回荡的哀叹
为那些沉躺于浪涛下的诸位。
“我们的句句祷文终究
冲破了那极限的边界。”
最终,他放声高歌出那终极的顿悟:
"I am one and a multitude of I."
“我独立于世,亦形同万千。”
他感到,肉体中那终日沉沦在悔恨与疲惫中的魂灵,仿佛在此刻升腾,飞散,如千万道细丝般的流线般,浮过大洋,汇入了地平线上无源的白光。

第二曲《The Sky Over》(终之天穹)
1897年7月11日,立志成为第一个抵达北极点的人,瑞典探险家所罗门·奥古斯特·安德烈不顾潜在的风险隐患,与他的学生尼尔斯·斯特林堡和工程师库特·弗兰克尔,驾驶着反复设计过的“老鹰”号热气球,向北极飞去。他本以为多年的苦心经营,自己设计的气球能够安全地飞行足够久的时间,然而出发不久后,他们便遭遇了气候突变。7月13日,“老鹰”号坠落,三人探险队也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安德烈渐渐意识到,这已经变成了一场有去无回的旅程。凭借着残存的意志,三人小队在一星期后离开了坠落的“老鹰”号,用雪橇托起剩余的行装,向北极未知的深处徒步而去。
DAY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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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 I wander
the quiet fields ahead
every step I take plant the seed of regret
And I've welcomed so many days now
when daylight melts our hopes into dream.
Sun has disappeared from sight again.
My shadow lingers in the memory of light.
当我漫步在
眼前这宁静的田
每迈出一步,便播下一颗悔恨的种子
我已欣迎许多时节
当日光将我们的希望溶作幻梦。
太阳再度消失于视线。
我的影子,徘徊在对光的追忆里。
I hold the fate of men,
Unveiled our fears are nothing but ourselves
left without something to kneel at
Our wreckage has to come yet
we're marching fearless just to stan still
and silent.
我秉执着人的命运
揭晓了恐惧即为自身的真谛
不留屈服地离去
我们终将化作碎片
我们仍坚定无谓地前行,只为屹立不倒
沉静如往。
安德烈和两位队友轮流书写探险日志,拍摄下一张又一张的照片,企图在精神上保持与外界的联系,让这最后的旅程能够有所意义。他们企图向七岛群岛行去。
“那里就是天堂!广袤无比,甘甜的水上托着浮冰,还有一头温顺健壮的北极熊!”安德烈在日志中写道。似乎到达了那他眼中的“天堂”,一切就都有了希望。
可不久后安德烈发现,三人所在的冰面,居然一直在向他们行进的反方向移动。他们不断坚持,却只是在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远。
DAY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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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see a darkness looming in the distance
and I hear a silence blooming from the soil.
All stars are framed and caressed by a static wind
and crumble as it roars.
我望见,一片黑暗朦胧在远方
我闻得,一声沉静绽放自土壤。
群星被一阵静风所饰镀、爱抚,
当风狂怒,它们便化作碎末。
时光沉凝地流逝着。一天天地在寒冷与隔绝中度过,三人的内心蔓生出了本性驱使的异化。天气变得愈加的寒冷,无法企及目标的三人迷失了方向,只能在冰面过冬,随着冰面漂流。日志的内容一天天减少,笔调也变得越加的消沉。
一日,三人依然默默地前行,回首身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影子已剥离出自己的身体。影子如同拥有了自我意识般,保持着一定距离,跟随在三人身后,有时甚至还彼此交流。这恍惚而真实的景象,让三人不知是虚幻还是现实,却只是僵硬地将这荒诞之景在日志中记录下来。三人继续前行。
DAY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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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e starved our blinding reason
and yet we're followed
but my shadows does not belong to me anymore.
我已丧尽了那盲目的理智
然而我们依旧遵循
但我的影子,却再也不属于我。
33年后,在一座常年冰雪覆盖,被视为“不可接近”的小岛上,人们发现了一艘被冰包覆的小船,船头挂钩写着“1896,安德烈极地探险”。随后,人们找到了探险队三人的遗体与遗物。
“士气仍旧不错。有着这样的同伴在,我想一个人或许能克服任何的环境吧。”日志中断在此,此后三人的经历成为了永远的未解之谜。人们分析了他们的遗体,认定三人都不是死于食物短缺。
三人的遗体被送回瑞典,无数的人前来迎接,人们将三人进行了庄严的火化。而三人留下的资料,在早已征服北极的当下,似乎已不存在太多科研的必要。
这些资料,只是成为了他们的挣扎与不屈的证明。
只有北极上空冰冷的天穹,无言地见证了他们的终结。
DAY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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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wards clouds are moving sideways.
As the lives we leave behind.
Endless white pulls us under.
So pale yet so bright.
前行着,云飘行在周侧。
就如我们抛下的生命。
无尽的白令我们沉沦。
那么惨淡,又那么耀眼。
DAY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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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ames may be expired,
the sky over shelters our will.
烈焰或将逝灭,
这终之天穹庇护着我们的意志。
I dream of crying
but no tears see the morning light.
A faded verse on a broken rhyme.
My shadow has left this shores,
soon I'll reach the other side.
Set adrift with these words of mine.
我梦见哭号
但没有泪滴见证那晨光。
就如残损韵调上,一部消逝的诗谣。
我的影子离开了这海岸,
很快,我便将到达那彼端。
携着这些字句,我漂泊着。

第三曲《Farthest Shores》(致远之滨)
1945年,意大利探险家乌姆伯托·诺比莱回到了阔别14年之久的祖国。如今,意大利空军已经澄清了多年前他莫须有的罪名,他终于不用再受到人们对他的道德谴责。曾几何时,诺比莱探索未知地带的脚步几乎从未停息,而自从1928年的那场惨剧之后,他便再也没有继续向未知的地带前行。
他终于能够在心爱的故地罗马安稳地度过余生了。然而,这近20年来一直盘绕在他的思绪上的痛苦的幻影,却并未就此消逝。
踏在久违的故土上,幻象再度开始在他的脑海中呼唤、吟唱。红帐篷里的求救电报声,亦有如滴水般清晰不断地点响。诺比莱抬起头,沉凝的天空如浑浊的镜般映出虚无,无源的光亮从层云中流露。
THE MIRRORED NIHIL:
Surrender all thy dreams at hand
they brought you here for nothing
Stranded on this flatland
your blood on sharpened shivers
still it's glowing
镜映虚无:
交付汝所有的梦想吧
它们白白地将你带到这里
滞困在这平原
那块块尖锐的碎片上,你的鲜血
无声不息地,微光泛泛
THE SOURCELESS LIGHT:
You drove your darkness into mine
Drained all light from the cracks
When the dust settles I'll be fine
'cause I'm not fighting you back
无源之光:
你将你的黑暗灌入我的黑暗
耗尽了裂缝中探出的所有光明
当尘埃落定,我将安然
因为我不会向你顽抗
Astray and exiled
I strive to leave the hole
Altered shapes are blinding me
as harmless idols to adore
堕落,放逐
我竭尽全力以逃离这洞
变幻的形体欺诈着我
就如无害的幽灵让我崇拜
1928年5月,诺比莱率领15名船员,驾驶着“意大利”号飞艇向北极点驶去。两年前,他曾与挪威举国闻名的探险家、第一个登上南极大陆的人罗阿尔德·阿蒙森,一同驾驶着自己设计的“挪威”号飞艇,在北极点上第一次留下了人类的身影,开辟了第一条北极的空中。然而,荣誉的归属问题却最终让两人不欢而散。不甘心的诺比莱又自己设计出了“意大利”号,企图在这一次将抵达北极点的荣耀无可置疑地奉献给意大利。不少人都认为这是个疯狂的计划,但无人可以阻挡他的探险激情。
24日,“意大利”号顺利地在北极点上完成了勘探,16位激情澎湃的探险家迫不及待地开始返程,向国家,向世界宣告自己的伟大壮举。
之后,他们遭遇了暴风。
“意大利”号坠落了。诺比莱和另外九人被甩出飞艇,重重摔在冰面上,船员波米拉当场死亡,诺比莱摔断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还折断了一根肋骨,头部也血流不止。船员伊拓·阿杜因立即做出反应,带领力量尚存的船员将飞艇上的物资撤下,准备扎营求救。就在他准备扔下又一批物资时,“意大利”号却因为重力减轻,开始向天空升去。阿杜因与未能及时撤下的五人,就这样与“意大利”号永远地消失在了苍白的天幕中。
一场荣耀之旅,顷刻间变成了一场噩梦。望着缓缓消失在上空的“意大利”号,绝望在诺比莱心中一瞬间闪过。而他也在同一刻意识到,他要担负起一切的责任。诺比莱迅速组织好剩余的九人将红色的帐篷扎起,用从飞艇上撤下的电报机开始传送求救信号。
THE MIRRORED NIHIL:
Resound the voice ahead
weaving words of forgiveness
Is that what I hear?
镜映虚无:
前方,那呼声回荡
那穿梭如织的宽恕之辞
可为我所闻得?
THE SOURCELESS LIGHT :
Tear the skies and let the floods in
无源之光:
撕裂天穹,引下那洪流吧
THE MIRRORED NIHIL:
Am I here to soothe your agony?
镜映虚无:
我是来抚平你的苦痛的吗?
THE SOURCELESS LIGHT :
Am I free or enslaved to my will?
Ambition made me whole again
无源之光:
我是否已获自由,或仍奴役于己愿?
雄心壮志令我再度完整
THE SOURCELESS LIGHT&THE MIRRORED NIHIL :
Are you there?
无源之光&镜映虚无:
你在吗?
求救信号很快被多个国家捕捉。身在挪威的罗阿尔德·阿蒙森得知诺比莱的危境,立即抛下了此前所有的争纷与不快,驾驶起一艘法国水上飞机,前去营救昔日并肩前行的同道。
然而,他的身影却永远地消失在了特罗姆瑟与斯瓦尔巴德群岛之间,再也没有人见到他最后一面。因为诺比莱而失去了这位国家的英雄的挪威人们,对诺比莱再也无法释怀。
苦苦坚持了一个月,三位船员已在漫长的等待中失去了对诺比莱的信任,离开了团队。不久后,第一架救援飞机终于发现了诺比莱和船员们的红帐篷。诺比莱赶忙让飞行员伊纳·卢德堡先带走伤得最重的六人,然而卢德堡却拒绝带走除诺比莱外的所有人。
“飞机无法一次承载那么多人。我只能先把伤得最重的你带走,之后立即回身将其他人带回来。”卢德堡冷静地告诉诺比莱。诺比莱只得接受。
诺比莱被送回救援基地后,立刻表示想要参与协助之后的救援,却被冷冷地拒绝。悲愤的诺比莱对着指挥官罗马格纳大喊,他要一个人走着去带回他的船员们,罗马格纳便命令手下对他严加看管。而将诺比莱送回后不久便匆匆返程的卢德堡,驾驶的飞机却在降落时损坏,与剩余的五人一同落难。
看到最先返回的是诺比莱,记者一眼断定诺比莱是一个优先考虑自己的冷酷自私者。报道在意大利传开,谴责声举国上下。一时,人们几乎忘记了诺比莱先前的赫赫成就,将他“未知开拓者”的形象之上,用写着“冷血”的一块块标签贴满。
剩下的落难者最终全部得救。然而此前离开团队的三人,只有两人归返,疑似发生了同伴相残的惨剧。诺比莱苦苦请求搜救队,让他去寻找与“意大利”号飞艇一同失踪的六位船员,被断然拒绝,只得随空军向罗马返程。
THE SOURCELESS LIGHT :
Riddles are collapsing
crushed beneath the weight
of unbearable truth revealed
All tha once were ignited
Barely keeps alive our fragile breed
Wide awake and screaming
slips the song of the fallen ones
无源之光:
谜团正崩析瓦解
在那无可承受的揭晓的事实的重压之下
被碾碎
那一切曾昔的光热
苟且地维系着我们脆弱的血脉
清醒无比,撕喊不停
这亡者之歌,脱口而出
THE SOURCELESS LIGHT&THE MIRRORED NIHIL :
Eyes feed what eyes cannot see
and free the one who's crawlin alone
Our dance of tongues and sinners
isn't over yet
Among us breathe the liar
A token of thy faith
as bread for the beggars
无源之光&镜映虚无:
双眼充斥着无可视及之物
释放出那孑然匍行之人
我们那言语与罪者的舞蹈
尚未终结
在我们之中,道谎者犹息
汝信念的标志
就如给那乞丐的面包
幸存的船员们归乡了。然而最初启程归途时洋溢的荣耀感,早已被挥之不去的伤痛所取代。在罗马接头两万人的欢呼中,扭曲般的绞痛盘旋上诺比莱的心扉。这场深深刻入骨髓的悲剧,让所有的激情都变得苍白,一切的荣耀都已失却色彩。迷失、隔绝、慎重、恐惧、绝望、错乱……是思绪中仅存的残骸。
诺比莱望向天空,他知晓他的余生将永远背负此般的审判。一场他强加给自己的审判。不久后,诺比莱向空军辞职,两年后离开了意大利。
14年后,回到故乡的诺比莱,望向阔别已久的天空。那场悲剧已逐渐被人们所淡忘,可那四十八天的一幕又一幕,“意大利”号升向空中的身影,在这14年间,从未间断地一次次在他的视线中映现。
永远地背负着此般的愧疚与伤痛,这或许便是自己的宿命了吧,诺比莱想。他淡然地接受。
而幻象的呼唤,似乎在此刻告诉他,这份痛苦,从来不只属于他自己。
在平静的余生中,诺比莱将自己的探险经历,还有那四十八天的红帐篷里的悲剧,一点一点地写成一部部书,将那往昔的峥嵘与永远的苦痛向世人言述。
峥嵘与苦痛,都不只属于诺比莱一人。所有的探险者,开拓者,一个个失败的人类先驱,何尝不在这超乎寻常的跌宕中挣扎。诺比莱想,自己余生的使命,便是将自我权作那些无法道出最后的言语的先驱者们向世间诉说的载体。
他们是永远不可抹去的历史。他们是人类的先驱。他们历经了超常的煎熬,迈下了人类的一个个第一步。他们的荣耀与痛苦,理应被一同追忆。
THE SOURCELESS LIGHT:
As stories left unended
As pages left unwritten
the fate of what I seek
无源之光:
如那未尽而弃的故事
如那未写而置的书页
便是我寻觅的命运
THE MIRRORED NIHIL :
Leave thies isle of seclusion
and share you pain with us
镜映虚无:
离开这与世隔绝的岛吧
与我们共享你的苦痛
THE SOURCELESS LIGHT:
So I'll never find the answer...
无源之光:
那答案我便将永无寻得……
THE SOURCELESS LIGHT&THE MIRRORED NIHIL :
Are we born ashes or dying flames?
无源之光&镜映虚无:
我们生为灰烬,抑或残焰奄奄?
终曲《White Light Horizon》(白光地平线)
层云之上,飘扬着“意大利”号飞艇与六名船员孤独的坟墓。
冰冷大洋下,沉没着“梅肯”号飞艇240余米长的骸骨。
茫茫冰原中,躺倒着一具具出师未捷的开拓者的尸体。极寒之下,他们的热血早已冷却。
伟大的罗阿尔德·阿蒙森,还有那一个个一往无前的探险者,再也没有被人们寻见。
远处的地平线,是他们的归宿。地平线泛出白光,在冰川间反射,辉映。白色光芒中,先驱者们往日的一个个背影恍惚地映现。
盒装版专辑中,有一张满是褶皱的古旧的北极航行地图。地图背面写着:
“如今,时代已不再属于个体的挑战。”(Today is no longer the time for the individual challenge )
安逸中,冷静的后人将那些身死半途的探险者评价为“缺乏思考、盲目的英雄主义热血”。但是,他们真的需要,也确实值得一曲颂歌。即便不会被大多数听到,也请让我们为少数人唱起。
键盘乐与原声吉他中流出的女声吟唱,哀伤地抚慰着一个个不甘的游魂。一艘艘飞艇穿过或浓或淡的云雾,将他们引领向至纯的彼岸。
地平线上那无源的白光,静静地放射着,永恒不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