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淼 | 為什麼搖滾樂能以石擊大卵:木推瓜傳奇史
十幾年前,他們已成為中國搖滾樂的傳奇,反叛壓制,嘲弄權力;十幾年後,他們是否從當年的極度悲觀中掙扎出來⋯⋯
2002年夏天,24歲的宋雨喆騎着二八自行車,一路從拉薩到了云南麗江。他是來雪山音樂節和朋友們道別的。那是世紀初少有的音樂盛事,从早年成名的崔健、竇唯到當時中國地下音樂圈炙手可熱的舌頭、野孩子、痛苦的信仰,幾乎盡數囊括。
然而,被樂評人張曉舟形容為「中國摇滚最令人不安的聲音」的木推瓜樂隊沒有來。主唱宋雨喆那時已經無心演出,樂隊也處於半散不散的狀態。雪山音樂節後,他回到北京變賣東西,開始了近8年的遊蕩。
駱駝酒吧如今依然屹立在麗江四方街,那時它是音樂青年們的據點。或許是認出了宋雨喆,音樂節結束的晚上,酒吧反復放着《麻音樂》中屬於木推瓜的三首歌──它們也是這支傳奇樂隊迄今僅有的出版物。微醺的宋雨喆感到疑惑,「太奇怪了,那竟然是我彈的」。張曉舟原本想勸宋雨喆繼續做木推瓜,但他被這一幕說服了,「他得出來了,他不在木推瓜的音樂裏面了」。
在樹村,地下搖滾聚集地
世紀初的北京是場「流動的盛宴」。從混跡樹村的木推瓜、舌頭、痛苦的信仰到遊蕩在河酒吧的萬曉利、張淺潛、野孩子,這批當時和後來都難以形容亦無從複製的樂手,砥礪出了大批真摯而內力兇悍的音樂;同樣受惠於那時自由不羈又帶着純真理想主義氛圍的,還有陸續嶄露頭角的導演、詩人、藝術家……即便在這波奇人異士中,沒留下一張完整專輯的木推瓜,依然常常令人回味而後歎息。樂隊十幾年後的重組首演,台下站着民謠歌手萬曉利和實驗音樂家馬木爾,差一天就能趕上演出的音樂人張瑋瑋懊悔「本想給雨喆獻上我的中年Pogo」。
世紀初的北京是場「流動的盛宴」。這批當時和後來都難以形容亦無從複製的樂手,砥礪出了大批真摯而內力兇悍的音樂;同樣受惠於那時自由不羈又帶着純真理想主義氛圍的,還有陸續嶄露頭角的導演、詩人、藝術家……
木推瓜的官方生日是1998年。1997年,輟學的宋雨喆來到被稱為「中國搖滾黃埔軍校」的迷笛──這也是後來孕育出中國首個搖滾音樂節和無數搖滾樂手的地方。在那裏他認識了天津鼓手楊振,木推瓜的雛形就此誕生。
为了攒钱,1998年宋雨喆回到家乡长春,在歌厅彈琴打工,也唱點流行歌,比如風靡一時的迪克牛仔。這期間,正物色貝斯手的宋雨喆碰到了跟着樂隊巡演到長春的海南人陳創遠。幾個月後二人在北京樹村會和,陳創遠成了木推瓜的貝斯手。
吉他手張方澤是舌頭樂隊的貝斯吳俊德介紹來的。排練幾天後,與樂隊一拍即合的他也搬來了。
由於地方偏僻、房租便宜,那時樹村聚集了大批年輕而貧窮的樂手,儘管如今這裏的房價中產階級也未必能負擔。150元1月的房租,1.5元1瓶的啤酒,讓人似乎不太需要考慮未來,當下已可以盡情揮霍。
因為採訪,2001年還是《城市畫報》記者的郭江濤曾在樹村待過1星期。一到飯點,樂手們就會呼朋引伴來蹭飯,最多的一次,桌上坐了快20人。那頓飯買單200多,和郭江濤住一晚酒店差不多價格。木推瓜、痛仰、廢墟、左小祖咒、小河,都曾是流水席上的客人。這或許是十幾年後郭江濤對搖滾樂隊參加選秀節目報以寬容的原因,他對樹村鋪着一層蒼蠅的廁所心有餘悸。
2001年還是《城市畫報》記者的郭江濤曾在樹村待過1星期。一到飯點,樂手們就會呼朋引伴來蹭飯,最多的一次,桌上坐了快20人。沒有人有固定收入,少量的演出顯然無法維持生活。
沒有人有固定收入,少量的演出顯然無法維持生活。宋雨喆在北京電影學院上過半年攝影課,偶爾他靠拍照賺錢。機關、學校的運動會,拍一次三五百塊。有時是擺攤賣CD,或靠父母朋友的接濟。張方澤有台電腦,能接點編曲的活。
樂隊的設備和監聽環境都不理想 。台上聽不清音色,很多時候只能靠想象。儘管如此,這支中國搖滾史上空前也絕後、早熟也早夭的樂隊還是在親歷者的記憶裏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痕。
把野獸的悲涼演示給你們
實驗音樂人小河對木推瓜的第一印象是,「哇,還有比(我們)美好藥店更怪的樂隊」。美好藥店熔先鋒搖滾、自由爵士與實驗音樂於一爐,而木推瓜戲劇化的怪誕唱腔、繁複精巧的音色與結構、暴烈以至猙獰的萬鈞怒氣、喻盡荒誕人世的犀利歌詞,不僅指向難以概括的音樂形態,還有「凶猛得像一頭雄獅一樣的力量」。
按宋雨喆十幾年前的解釋,木推瓜的創作資本來自「85%的真、善、不忍、愛(有點害躁)、恥辱,15%其它(大部分為虛榮)」。
中國人耳熟能詳的「我們的祖國是花園/花園的花朵真鮮艷」不啻成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諷刺。
名曲《哆嗦哆》在後半段嵌入了《哇哈哈》。這首50年代改編自新疆民歌的童謠,曾是幾代中國人的成長印記。然而,帶哭腔的顫抖聲線配以前半截直白犀利的註解「我們的乖巧是園丁的驕傲」、「我們一思考/上帝就獰笑/暴雨就來了」,中國人耳熟能詳的「我們的祖國是花園/花園的花朵真鮮艷」不啻成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諷刺。
《鋼鐵是怎樣沒有練成的》是另一拆解國家意識形態的傑作,無論歌詞「我們聞着口號打倒了他/結果嗅錯了方向/我們紅得像磚牆/赤血浸到鼻子上」,或是曲名對蘇聯紅色經典《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的化用。在「鐵渣的時代」(歌詞),木推瓜精準狠辣地呈現着我們「被侮辱的姿勢」(收錄這兩首歌的《麻音樂》又名「被侮辱的姿勢」),而它絕非只適用於十幾年前。
觀眾所能感知的疼痛、屈辱、扭曲、憤怒,僅僅是這些敏感的心靈撕扯過、灼燒過、將自身感受迫至危崖後的表征。
木推瓜最驚世駭俗的一次演出近乎行為藝術,那是2002年在北京的搖滾演出場地開心樂園 。唱到《悲劇的誕生》,一個身高1.85的長髮壯漢突然跳上台用皮帶狠狠抽打宋雨喆──那是宋雨喆事先叮囑過的樹村畫家朱景彤。
皮帶嵌着鋼頭,第一下就見了血;另一邊,這位悲劇的主角唱得益發淒厲猙獰。到後來,宋雨喆赤裸着的上半身已血痕斑斑,當時在台下的張瑋瑋回憶「皮帶呼呼帶風地抽在雨喆身上和我的心裏」。舞台下的樂迷想衝上來打人,鼓手李旦和吉他手張方澤仍跟着下意識演奏,樂隊最瘦小的陳創遠,則出人意料地抱着貝斯將朱景彤踹倒,音箱也跟着轟然倒地,場面一片混亂。
這也許是個極端的例子,但某程度上它能說明木推瓜的特質。觀眾所能感知的疼痛、屈辱、扭曲、憤怒,僅僅是這些敏感的心靈撕扯過、灼燒過、將自身感受迫至危崖後的表征。肉身疼痛的共鳴如此,精神苦楚的共鳴亦然。《我謙虛死了》的第一段寫於1999年,它似乎正是木推瓜在時代夾縫中的位置:「我把野獸的悲涼演示給你們/你們就以野獸的罪名拷打我/我和你們有個誤會/我一出生就窒息着懺悔。」
他(宋雨喆)很像金庸小說里的令狐沖,門派模糊自成體系。
明天音樂節的策劃人涂飛在2001年第一次看到木推瓜的現場,「當時木推瓜給我的印象是悲。悲壯、悲憫,跟我們那個時代所謂的搖滾精神是格格不入的。」
張瑋瑋有着類似的評價,「他(宋雨喆)很像金庸小說里的令狐沖,門派模糊自成體系……當時很多演出樂隊和聽眾似乎整晚就在等那個能pogo的節奏型,而木推瓜已不再是表現搖滾樂憤怒吶喊肢體發洩那麼簡單,他們提前走在了發掘荒誕世界並戲劇化的路上。」
鋼鐵是怎樣沒有煉成的
故事的下半段是,2002年木推瓜解散。宋雨喆騎車去麗江前,情緒透支、難以自我突破和生存壓力已經開始困擾樂隊。
在宋雨喆看來,那時的木推瓜是「靠熱血和酒精點起來的」,他無法不依賴酒精而準確用力,「我有世界觀的問題,這個音樂能不能做下去、 我為什麼要做音樂、甚至是能不能好好活下去的這種世界觀。」
樂隊追求結構上的精細、複雜,「四個小節,哪怕就是兩個和聲,但是我們要在節奏上岔開。」就着豆腐腦、炒餅、散裝二鍋頭,光《悲劇的誕生》就斷斷續續改了1年,這首曲子的最終版本10分10秒。但是,「如果你總把心思花在那個上面,很容易把自己弄到沒有路了。」
那時,霍營的房租已從150漲到了300,張方澤的出租房還碰上了小偷,電腦、床單、鞋被洗劫一空。樂隊終於到了臨界點。
光《悲劇的誕生》就斷斷續續改了1年,這首曲子的最終版本10分10秒。「如果你總把心思花在那個上面,很容易把自己弄到沒有路了。」
之後15年,張方澤沒怎麼碰過吉他。他回到老家貴陽,靠編曲為生,寫過管弦樂、編過音樂劇。「我已經沒辦法再干第二個樂隊」,張方澤覺得,木推瓜既是搖滾樂,「內在組織、發展的相對嚴密的東西」又帶有古典音樂的色彩,「很多音樂不具備這樣的吸引力。」在木推瓜做過樂手後,他已經不怎麼接受太規整的搖滾樂。
回到海南的陳創遠同樣覺得,「木推瓜對我來說已經到了一個頂點了。」除了幫民謠音樂人王娟客串過幾次貝斯,他沒再加入任何樂隊。
宋雨喆則潛入了新的世界。
山道上撞見兩個咒師
2000年第一次在搖滾雜誌聽說木推瓜時,詩人廖偉棠還住在香港。次年春天他在北京看到木推瓜的現場。2012年,因為寫作《尋找倉央嘉措》,他和宋雨喆去西藏待了十幾天,寫作、拍攝、採集音樂。
很難說這是宋雨喆第幾次進藏。他已只身在雲南、貴州、西藏、新疆、歐洲遊蕩多年,民族音樂、西藏諷刺歌謠和藏傳佛教都成為他的養料,「搖滾樂總體來說還是偏工業的,要想獲得真正關於生命的知識智慧,也得瞭解點農業畜牧業語境下人與自然神靈的關係。」
期間他也斷斷續續地做音樂。2004年宋雨喆、萬曉利和美好藥店的成員組過即興組合「美之瓜」,他還跟小河有過一個音樂計劃,叫「兩個大人」。
大忘杠是「另一種形態地去追求自由」,「它是一個群像,我自己就是這個群像裏面的一個角色」
但是,真正把「堵在身體里的音樂通道通開一點」,是在07、08年阿爾泰山的吉普车上。車沿着山路旋轉,木推瓜的旋律突然從宋雨喆的身體里冒出來,他繼而唱起來,那段旋律是《悲劇的誕生》。
這並不意味着宋雨喆回到了木推瓜時絕望而憤怒的狀態,他隨後端出的是既傳統又先鋒、既宗教又世俗的大忘杠──一個如木推瓜般難以定義的樂隊。大忘杠是宋雨喆在西南邊境遊走多年的產物,但它絕非對異域元素的獵奇式販賣,或一絲不苟的人類學拷貝。過耳難忘的旋律、戲劇化的底色、奇崛而層次豐富的結構仍在,詞則多改編自動物寓言,短小精悍而富調皮的深意。在宋雨喆看來,大忘杠是「另一種形態地去追求自由」,「它是一個群像,我自己就是這個群像裏面的一個角色」。
與音樂並行的一條線是中國當代小說。從2005、06年開始,這就是宋雨喆主要的謀生方式。每個月他要讀十本書,寫劇情梗概,再由他太太翻譯成意大利語或英文,推薦給歐洲的出版社。這些作家中有嚴歌苓、陳冠中、陳河,但更多只是工作——他也讀過郭敬明。
阿乙沒推成,但宋雨喆很喜歡,「我覺得他應該離大師還有幾年。重要的是他能不能挺過去那幾年,而不是跟現在一樣過這幾年。」
大炮再上膛
木推瓜沒有出過專輯,這件事令許多樂迷至今扼腕。事實上,鼓、貝斯、吉他當年已經錄好,只剩下人聲。
涂飛手頭曾有木推瓜在深圳根據地酒吧的現場錄音,後來普萊唱片想做出版,但事情不了了之。2012年,涂飛、宋雨喆和木推瓜的另一位鐵桿樂迷熊輝在麗江coart藝術節碰到,再度提起木推瓜唱片的事。宋雨喆開始動念重錄專輯,「原來的想法只是弄這張唱片出一個告別演出就完了」。2013年張瑋瑋去柏林,住在宋雨喆家中,常見到他「對着柏林堅硬的磚頭牆練木推瓜時期的唱法」。
樂隊幾人都動過一點重組的念頭,但總有各種障礙,到了2015年,重組幾乎水到渠成。張方澤趁着來北京辦事來了趟排練的地方,「現買的琴」。
「20歲的時候看尼采,你不是在看尼采,你的生活就是尼采說的那些東西,你根本看不懂,你也不用看懂。」
新專輯《悲劇的誕生》6月底即將發行,錄製已經完成。不少和聲跟solo部分將世紀初的錄音疊加了進去,細聽才會發現。「雖然我們現在有更好的設備去錄了,但是有些東西複製不了。」
「20歲的時候看尼采,你不是在看尼采,你的生活就是尼采說的那些東西,你根本看不懂,你也不用看懂。」幾年前在柏林,有天宋雨喆隨手翻開沙發上的尼采,「一下子懂他了,狄奧尼索斯的酒回甘了,有些哲學不是學的,是印證的。」他意識到,悲劇的力量實際上是一種年輕的力量,「為什麼古希臘的時候、人類青春期的時候,反而在悲劇的狀態?為什麼這個世界現在產生不了那種悲劇?是大家沒有那種生命力和那種經歷了。」
以前是以卵擊石,現在是以石擊大卵。弄清楚了,它不是石,早晚得砸開。
對宋雨喆來說,這個世界給他的扭曲乖戾,不會再讓他「絕望到把自己的身體和思想摧毀」。暴戾不如力量精準重要,「以前是以卵擊石,現在是以石擊大卵。弄清楚了,它不是石,早晚得砸開。使勁砸那個地方,卵壁很厚化妝成石頭。」
儘管方式變了,「但是年輕的時候我也不後悔我們那麼做,你一定要往里鑽啊。鑽到沒有路了,咚咚撞幾下,撞不開,沒死,還可以。」
極度悲觀還在,「但我還要用它,因為那個東西是生命力,絕望實際上是在消解力量。」宋雨喆開始重新思考,「回到社會裏面,你從自然裏面拿來的東西,神學、天地,跟你個人的逍遙、拯救感,是不是完全對立的?還是你也可以從人群的思想和面目里要你要的東西和給你能給的東西?」
木推瓜第一次演出,是在早已倒閉的豪運酒吧,一同演出的是妖樂隊(編者注:成立於1998年的搖滾樂隊)。演出由痛仰樂隊的主唱高虎張羅,木推瓜三個字被誤寫成了「木推車」。推瓜或者推車或許不重要,但「推」很重要。面對憤怒與絕望,「我其實現在也不是四兩撥千斤的,我只是找到一個理智的辦法,但去改變世界的這個動勢、動態、動作我還保持着。」
窮魂啊,我們還哭得出來嗎
2016年5月13日,深圳明天音樂節第三晚,木推瓜重組後的首場演出,「樹村的牛鬼蛇神出現了好多」。
下午調音時,宋雨喆還穿一件印着「COOL」的黑色T恤,晚間演出已換上特意準備的繡花牛仔襯衣,張方澤也把明天音樂節的T恤換成了白色襯衣。音樂節策劃人涂飛和樂隊一樣緊張,「我像是另一個宋雨喆在台上的感覺。」
除去15年後才面世的第一張專輯,樂隊還翻唱了大忘杠,演了17年後才完成歌詞的《我謙虛死了》和新歌《窮魂》。台下多是沒聽過木推瓜現場的年輕人,但後半場人群開始pogo。
演出結束有觀眾發微博,「木推瓜,2016年我看過最精彩的演出之一!今晚真爽!真是一支低調得不能再低調的樂隊了!」宋雨喆回復「也可以高調」。採訪時他甚至開玩笑,「現在我希望當一個rock star。我要把它做好,我可以把它做好。」
「尊重自由表達,反叛壓制 ,嘲弄權力的精神力量這幾股勁兒得擰住不能丟」,而盧梭所說的「無情地駁斥人間無聊的謊言」始終是樂隊的主要命題。
郵件裏他闡述得更詳細:「這個時代的中國,當Rock Star 不是甚麼高級職業,反而有山寨貨感……我說要當這個半開玩笑,也是真的。我準備好了對得起這個角色,怎麼表達就怎樣感染別人,我豁得出這副骨架臟腑皮囊,再放三十年在搖滾樂上,把肺喊炸吐血,或被擊倒了,無非就退回山上去把血舔乾淨養好了再來。」
Rock Star固然是被現代擴聲技術渲染出的虛幻英雄主義,但搖滾樂依然有其內核。對木推瓜來說,「尊重自由表達,反叛壓制 ,嘲弄權力的精神力量這幾股勁兒得擰住不能丟」,而盧梭所說的「無情地駁斥人間無聊的謊言」始終是樂隊的主要命題。
這個新時代仍然充滿一茬接一茬的悲壯而屈辱的早熟少年,因為悲劇的機器雖然翻新了換部件了,但始終原樣運轉。
新歌《窮魂》既唱神州眾生虛偽、貪婪、助紂為虐的貧瘠醜態,「窮魂裝神/焚香捆人/信仰吊詭/邪欲熏心/窮魂列陣/金鍊纏身」,也唱他們的無助、絕望的困頓慘境,「神州地陷/哀號惘聞/鉛霾壓頂/溝渠流膿/毒走七竅/五臟蛀空」,而「黃色的窮魂啊」、「你們全家是龍嗎」,幾乎是「迎面對中國夢來一次朋克爆破」。
在張曉舟看來,「宋(雨喆)以及隊友們肯定不像當年那麼悲壯那麼屈辱,那麼充滿孤注一擲的姿勢,但攔不住這個新時代仍然充滿一茬接一茬的悲壯而屈辱的早熟少年,因為悲劇的機器雖然翻新了換部件了,但始終原樣運轉。」
Initium Media三問
問:您認為理想的教育是甚麼樣的?
答:不知道,反正不該是我們曾遭受的那樣。
問:您怎麼理解自由?
答:我沒能力定義自由,人的社會屬性令自由是相對的且變化的,況且還有慾望是這根源性的自由之敵。我只是試圖說,如果提到自由這個詞你脊背汗毛動了一下,就說明我們有同感,我們還沒得到自身渴望的自由(也許永遠得不到),這種對自由的渴望是能被音樂啓發的,也是與生命力接通的,它被點燃匯集發動會出現甚麼結果,怎樣影響這個世界很難預測。
問:您曾體驗過的最大的自由。
答:真空妙有,那時自由不被考慮。
特別鳴謝:一個豬蹄工作室、明天音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