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ing Left：他可曾这样想我

昨夜梦见正在看Fanxy Child的突击公演，突然来了量大卡车，装着我和其他四个姑娘装上走了。车上，Zico递给我们四个合同，要被抓走的五个新人作家为Fanxy Child进行十天的封闭式创作。我僵着脸问何必这样，结果Zico掐着我的下巴说：“不这样，怎么知道你什么分量？”

啊，真是艺术版的索多玛。

原来我潜意识里的Zico也是“禹总”、“少年王”这种形象。去年演唱会坐着王座出来，唱“我是一块硬饼干”，我们这些少女就叫爸爸。虽然任何一条Zico唱抒情歌的B站视频，都会飞过一条弹幕说“最怕Rapper唱情歌”，但这些情歌，是来衬托顶天立地的禹智皓的。《傲慢与偏见》《你是我我是你》《Soulmate》《She’s a baby》，都是柔情的表白，丰富了一个事业扶摇直上的rapper的形象——铁汉没有柔情，就只能是“铁杆”。 9月，自立门户的禹智皓发了《Human》这首歌，说是这次要唱的不是“Rapper Zico”，而是“人类禹智皓”。可说到底，《Human》的节奏也是你可以跟着抖腿的，它唱的是：我要对自己的心好一点，拍拍自己，你辛苦啦。

直到《留下来的》放出，每段副歌都略有不同，似乎根本不是冲着抓耳写的。我听了几遍，才留下了印象，一边心里惊悸：原来，他也有这样的一面。

MV里没有什么剧情，只有不再年轻的女主，独自在空旷的人生里走走停停——比如望着公车的窗外出神，摇摇晃晃到下一站，客串的禹智皓从画面一角呼啸而过。编曲里也没有能带动身体的节奏，起初只是钢琴伴奏，直到打击乐缓缓将整首歌推向高潮的四句话：

“到底怎么回事 这心动 比以前更厉害了 比起心动 也有了焦躁 你早已放下我们 我却还不知道 寻找理由和过错的我 就是那理由和过错本身”

其他歌词里全是意象：枯萎的花、没读完的信、未删除的对话框。可这四句，全是抛向虚空里的问话，好像这么直接地、不带修辞地说出来，就要掏空胸中的气力。

从这首歌里，见出了并非“丛林之王”的，可独立出来的“另一个”禹智皓。也见出了自己人生中的许多时刻：不愿再重来一次，可若真再踏进这样伤感的时间，情愿为呼啸的人生按下暂停键。

这首歌不够讨喜：没有适合在舞台上表演的节奏，可作为抒情歌，也没有韩国听众偏爱的酣畅淋漓、矢志不渝。韩国听众喜欢的是《每时每刻》那种：爱你爱到世界尽头。《留下来的》只有一片空旷的孤独。就好像你坐在自己床边，要哭也只能干号几声，生怕大哭大闹打破了与自己间的这片空寂。

可恰是这种淡泊的感伤，最能击穿当代人的心。城市化、全球化的世界里，人生去向不定，比起轻易立下关于一生的誓言，我们更多是小心翼翼地确定该不该赌上真心在一起，再更小心翼翼地处理离别。我们这本就是个聚少离多的时代。而越优秀的人越容易孤独——比起为了“在一起”而迁就，他们有不愿迁就的自我。

也许优秀也意味着他更忙碌，更忙碌也就更易走出离别的伤感。可恰是与机械的忙碌对比，才更珍惜那个人从自己生命中走过——即使他离开后，留下的这一片空，都值得品味。忙碌中人趋于麻木，可因为有过这个人，自己重新变得敏感。仿佛一直盯着窗外一片叶子，秋叶堪堪悬在枯枝头，每一次颤栗都牵动了心情。就这么目送着它，从枯黄再一点点变得透明，仿佛整个人也跟着透明了，可以消逝在这片空寂里。

真是难以名状的甜美感伤啊。哭闹或是烂醉一场都惊扰了它。也不愿用忙碌去驱赶它，因为明知现在按下去了，一不留神它还会浮上来。不如彻底地沦陷其中——所以Zico在电台里说，过了这一阵，他也能回到有活力的自己了。

吃我安利的小姐妹说：“你喜欢这类歌感觉有点意外。” 因为年纪大了，不执着于怼天怼地，也懂得向软弱屈服。纵然知道自己的人生才最宝贵，纵然知道“海里的鱼有的是”，可也不愿装成能爽快说一句“Thank you，next”。和他互相删掉之后，他也曾这么想过我吗？

也许能直面这份软弱，恰恰因为明白自己不会沦陷，这才是真的勇气。新工作、大卖、拿奖、考学，这些不过是数轴上的点。为那个“不值得”的人的叹息，才是点与点之间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