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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音乐来记忆世界这样的事情,在现实世界应当是普遍发生的,然而我发现的时候仍然是怀有隐秘的快乐的叹息,当你要想起来的时候你要怎么做呢?你什么都不会记得的,如果不是捂住心脏向前伸出手邀请记忆,或是一个突然想起来的音节,你说:那颜色。那颜色。如果曲调成为天使留在宇宙之中绵延的缎带,你记得光影在上面投放所有世界存在过的影像,通过声音;那声音。如果记忆是一只白鸽将要起飞,如果轻的羽毛落在水中,你会俯身拾起,通过轻柔的触碰听见所有记忆细簌地响动,进入暂时的苏醒像是从身上抖落类蝴蝶鳞粉,它们依旧落在水中,那些发出干燥响声的羽毛是落了色的孱红,它们燃起轻盈的火焰。在听到某一支呼唤之前绝对不能去追寻,不能破坏记忆的宁静睡眠,它们栖息在透明的白的湖底,它们像心脏一样舒张,它们落在自己的丝线上是白色的镂空的茧。 在有意识之后关于记忆容器的最初注视来自于手嶌葵,一首曲子,关于鹰,呼吸和巨大的风声。有旅人和巨龙,但是是绵延的静默,她的回音落在玻璃的雨中。之后是虞美人落在红色的坂道上,我常常将脸埋在柔软的棉被里呼吸,在母亲轻声呼唤之前,在黑暗的房间里只有她的声音,她缓慢的呼吸和外面的落雨。那已经太远了,那时候像是只有雨,绵延的温柔的雨,雨的夜,清凉的水的香气晕染光的颜色,母亲手中有一支蜡烛。 后来的一切变得极其自然了,特定的曲调用来编织生活,依托某一时刻同时听到以及看到的偶然,音乐和记忆在逸散之前相遇了,如果它们饱含着光,那么记忆甘之如饴,因此这样的记忆像是关于世界的最初记忆,其中存在着的是透明的茧温柔包裹着的面容,每一次重复都是转回,都是宁静感的回声,之后是小濑村晶,他找到那首曲子的时候光正在跳舞,之后是野田洋次郎,他唱歌的时候少年在核电站自爆之前与少女倾诉爱意,之后那遥远的记忆戛然而止,与之相关的时代,在落水的云彩之间跳跃的时代就此结束。 然而记忆世界的愿望只存在于记忆中,是某种虚妄的假设,是已死去的真实,正如同身体的细胞不断死去一样,记忆会不断覆盖重写,因此用音乐记忆世界是如此的紧迫又毫无意义,你留存的音乐编织的记忆像一串扯断了的泪珠,当这绝望的更新终于被记忆的死亡牵扯着停下脚步的时候,你再也无法破坏过去,而这悲伤是来自肉体的死亡还是改变的停止,你和过去之间的钟,它们落下,指责的是背叛。 后来有更多的音乐可以用来行走,用来制造幻觉,用来遮挡白日的曝晒和轰鸣作响的空洞声音。下雨的时候有音乐用来举着黑伞旋转,踩着冰滑行,但一定要呼唤,一定要在心里听见,或者去唱自己的歌。在那空隙之中还是有很多可供记忆的,情感就是在那之中发生的,落雪的时候也有声音从雪的深处落下,地面上升接住天空,抬头仰望,站在雪原上抬头仰望,在纯粹的滞空的洁白中等雪落满冰凉的眼睛,对世界的爱的记忆就是在其中发生的。对世界的爱的记忆就是在其中发生的。
啊啊,可为什么是我在流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