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许哭泣的场合】不是少女恣肆,却是时光酝酿的诗。
魏如萱不再鬼马精灵,不再少女恣肆,恐怕是这张【藏着并不等于遗忘】最被“诟病”的地方。一个以标志“怪诞”的女歌手逐渐模糊其所谓的个人特质,这似乎很危险,但这就是魏如萱的全部吗?显然不是。
我最喜欢魏如萱的作品,不是【不允许哭泣的场合】,不是【末路狂花】,而是一张名为【在哪里】的EP。在那张作品中,她仿佛蜷缩在屋子的角落,伫立在心爱人的楼下,温柔而又略带卑微地哼唱着那些九曲回环的少女愁绪,“怕你忘了我”,“怕你将我们的合照丢在你家门外的垃圾桶”。循环着EP,魏如萱仿佛住在我们身体某个深处,住在那些轻易照不进光的角落。如果说waa的前作是少女恣肆的狂烈,那么这张便是时光唏嘘酝酿的一丝柔情,提醒我们那些氤氲黯淡的情绪片段,那些或一闪而过或刻意掩藏的敏感之思,提醒我们那些多愁善感矫情不堪的脆弱时刻,提醒我们或许还有一些不会被遗忘的【允许哭泣的场合】。
【既然不再假装自己不是多愁善感的诗人】,那便将这时光酝酿的情绪谱就温柔的歌。waa将这张【藏着并不等于遗忘】的主旨歌放在专辑的中段位置,有比较巧妙的用意。这首歌的歌名非常漫长,三重否定间曲折地印证自我情感的敏感多思,而这种特质又被包裹在梦幻般的city pop之中,这不正是一种掩藏其中而又难以遗忘的身心共振吗?
上半部分,waa带来了有史以来最为潮湿辗转的音乐片段,用唱腔、词曲、编制营造出水汽弥漫的情绪世界,每首都饱满动人。【抱着你】是内心秩序的打乱与调整,脆弱渺小却也要坚强作别人生命的光,waa用气声仿拟微弱的生命之光,气若游丝却口吻坚定。【不哭不哭】是等待某人前来取暖的小心翼翼,在忧郁与破碎之间犹疑,这首用梦呓般的腔调和电气声的编制共同营造一种情绪反差,不哭不哭,但却怎么也忍不住在内心世界潮湿一片。【Ophelia】是戏拟悲剧,生存与毁灭在喃喃自语间,夏宇的词和诗勾勒出奥菲利亚的两难悲剧与精神困境,在简单的钢伴声中反复地发出对命运与情爱无垠的诘问,waa的演绎非常到位,处理也很得当,完全在音乐中便完成了Ophelia的自我救赎。【恐慌症】是现代人的内心焦虑,这首的巧妙在于用叮呤当啷的配器与阴森暗黑的电音模拟内心世界的狂乱与狼藉,唱腔与编曲在层层递进中直捣现代人的恐慌内核,是一首很完整的作品。【星期三与礼拜三】是对亲密关系的不确定,星期三和礼拜三是同一天又不是同一天,他是中场暂停的片刻冷静,不太了解却又大致了解,一段关系是就此终结还是持续向前,都要在此刻做出抉择。waa选择和岑宁儿重新演绎这个歌曲,非常有意思,与男女对唱不太同,两位女孩的演绎更加水乳交融,这其中不止是混沌不明的前景,似乎又多出一份笃定,答案仿佛早已在心里。
下半部分,waa带来了对自我生命转场的感性记录。专辑是waa暌违三年的作品,这期间她的人生经历了很多足以改变她人生轨迹的大事。从下半段的音乐来看,三年间是少女向一位母亲进阶的过程,其中仍然不乏少女时代遗留的俏皮与鬼马,同时这也经历着不同气质人格的注入、消化与中和。【海鸥先生我爱你】带着小小的俏皮与童真,它夹在两个阶段之间,是少女稚气的末尾回应,也是熟女柔和的温婉开端。【儿歌】是迎来新生,是一个少女孕育生命变为母亲心路历程的完整展示,爵士乐的编制展现这一路来的戏剧冲突,那些瞬息而来的肿胀、兴奋、狂躁、不安,身心皆是,那曾使我变得面目全非的也必将用另一种形式丰满我,或许会褪去一个音乐人格,但也会带来新的我。【彼个所在】是纪念逝去,那些消失在生命中人事物,也必将在我的生命中刺痛我、影响我、完整我。不管何种时刻,不管何种方式,我用尽所有言语想要传达的只是那句:“谢谢你曾来过,我很想你!”
waa曾经焦虑不安自己写不出东西,恐惧自己进入下个人生阶段便丢失了灵感与冲动。我能理解waa对过往自我的延宕怀念,但更开心即使是焦虑不安、战栗恐惧的情绪碎片,她也终于将它们坦率地一一拾获,最后酝酿出这张记录下她此阶段真实片段的【音乐文本】。
时光从我们命中带走的,也终将美好我们,不再狂暴恣肆的waa,我也同样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