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嗅芬芳：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上周和鹿鹿一起看了Simon & Garfunkel的2004年重组巡演现场，颇为感动，回顾整个2019年，Simon & Garfunkel是占据我心中极大位置的一组音乐人，《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是我今年听的最多的专辑之一。前段时间在出门办事的路上，不自觉的想听《Homeward Bound》，便再度打开了《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这张专辑，这张专辑可以说足够引人入胜，如沐浴在晨露中，如醉卧在花香下，《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可以悉数呈现出民谣最精美的地方。

我似乎之前从未意识到《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的先进性，也从未把这张专辑放在Simon & Garfunkel仅有的5张录音室专辑长河里做比较，我大约是在年初接触的他们，鹿鹿安利给我的《Scarborough Fair/Canticle》，自此我便贪婪的听了他们的所有录音室专辑，连黑胶唱片都收入囊中。把《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放在1966年来看，此时的他们已经发行了两张专辑，而大获成功的《The Sound Of Silence》所在的专辑《Sounds Of Silence》虽具有极好的连贯性以及卓越的民谣摇滚风格，可《Sounds Of Silence》更像是一个学生所做出的成功的毕业设计作业，其略重的音效显得略有不成熟，不过也由此不免令人联想到Bob Dylan 1965年的民谣摇滚开山之作《Bring It All Back Home》，包括在《Richard Cory》等曲目里的政治色彩，明显是Paul Simon师承抗议民谣运动时期的歌曲；而其中的《Anji》则是迷幻民谣的开山著作之一，Paul Simon可以说是集各家之所长，连吉他的演奏技巧都颇有古典吉他的风采。在之后所发行的《Bookends》则显得实验的多，明显是受到迷幻音乐风潮影响的作品。在这两张中间的《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其最为突出的地方在于其精巧、其美感，它继承了传统民谣的诗意，也不乏对实事的思考，不仅是对上一张专辑的延续，更是在新的领域去探究新的东西，它也许不如《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圣洁，但足够优美。此外，这还是一张极为先进的专辑，在1966年这个时点就投入了大量资金运用先进的8轨录音技术（在当时The Beatles还仍用4轨录音，直至1968年《The Beatles（White Album）》白专才开始运用8轨录音技术），这也很好的提升了专辑的录音质量以及声音效果。

最著名的《Scarborough Fair/Canticle》出自这张专辑并处在A面第一首的位置，引领了专辑的色调。众所周知《Scarborough Fair》是一首中世纪英格兰民歌，Paul Simon在他们第一张专辑《Wednesday Morning, 3 A.M.》商业失败后的英国浪迹之旅途中学习到了这首歌，并创作了其副歌部分，Art Garfunkel在歌曲里贡献出自己细腻优美的声线，配上如水流般的木吉他演奏，这些在具有巴洛克风格美感的大键琴演奏的衬托下显得分外清澈，仿佛有阵阵花香从无名之处飘来。Simon创作的副歌部分则透露出反战的政治色彩。值得一提的是，在Paul Simon 1965年的个人专辑《The Paul Simon Songbook》中，收录了《Scarborough Fair/Canticle》副歌的原版，也就是《The Side Of A Hill》，他把这首歌歌词原封不动的添加叠录进了歌曲里，而对这副歌段落的编排，则是Garfunkel的杰作。《Scarborough Fair/Canticle》是Paul Simon的一次绝妙的融合和探究。次年电影《毕业生》的上映也大大增加了这首歌的热度。《Scarborough Fair/Canticle》是一首可能是人类史上都不可多得的精美作品，我例举不出与这首歌类似的歌曲，我也能想象的到这首歌令古今千千万万的人陷入沉醉。

《Patterns》的开头就突兀的把听者拖了回来。这首歌像是图腾，你只听到，那开头清脆诡异的一瞬，跃动的贝斯与诡谲的手鼓，配上Garfunkel鬼魅般的、断断续续的和声，把原本Simon渴望诉求命运的歌声衬托的斑驳深邃，就连对第二段末句的声音处理以及声效都是前卫的。《Patterns》是如此神秘，让你诧异却又不禁反复揣摩。同样，这首歌也在Paul Simon 1965年的个人专辑《The Paul Simon Songbook》也以木吉他独唱的方式出现。

《Cloudy》是一首清新可爱的民谣，采用轻爵士的手法，Simon把自己诗意细腻的一面在这首歌里表现的淋漓尽致，每一个唱段都在Simon古典吉他风格的演奏下得到升华，愈显优雅。《Cloudy》是美好的，就连鼓刷、大键琴的声响都无比精致，而旋律的走向让你觉得它在小心翼翼的悄然绽放，多听一遍都害怕让这首歌沾上尘烟。

整张专辑在我眼里最流畅的一首歌是《Homeward Bound》。它的旋律足够引人入胜，它并不张扬，演奏上也并无过分华丽之处，相比于专辑其他曲目，这首歌显得更加朴实真挚。Paul Simon在早些年浪迹英国的途中，因思念女友Kathy，期盼能够回到归宿，所以在凌晨的火车站月台座椅上写下了这首歌的词，以看似快活的句子来驱赶无尽的思念。Paul Simon很擅长写出这样隽永的旋律，无论他处在何处，他的双眼始终是明亮的，这是他旺盛的生命力所在，他并不安于昨日成就，这张专辑便也是一个缩影一个预兆，不仅仅是民谣，他也把世界音乐的部分浓缩进了专辑里。这首歌最让我惊讶的一个版本是70年代某电视节目上，Paul Simon和George Harrison一同合唱了这首歌。

而《The Big Bright Green Pleasure Machine》则是对民谣摇滚的探索，受Bob Dylan影响的Paul Simon也想在民谣摇滚领域去做一些音乐，便学着他的方式写下了这首歌。《The Big Bright Green Pleasure Machine》如上一张的名曲《The Sound Of Silence》一样，都是对美国消费文化的思考与讽刺。

A面最后一首歌《The 59th Street Bridge Song (Feelin' Groovy)》则是我认为Paul Simon唱的最好的一首歌，Groovy一词意为愉悦、满足的含义，是60年代青年之间盛传的俚语，而到了70年代这个词便已然过时，这首歌以Simon在纽约的童年时期印象深刻的一座桥为主题，能够让每一位听者都能感到愉悦。

B面的开头第一首歌《The Dangling Conversation》是专辑之前发行的单曲之一，作为《Homeward Bound》的B面曲出现，非常华丽的巴洛克流行风格，而Garfunkel却并不是很爱这首歌，认为这首歌的歌词过于做作。值得一提的是，Joan Baze在次年翻唱了这首歌。

《Flowers Never Bend With The Rainfall》是二人合唱的一首唯美作品，同样收录在Paul Simon 1965年的个人专辑《The Paul Simon Songbook》中，诗意的歌词配上二重唱，也许是最曼妙的艺术品。

整张专辑里最有意思的歌是《A Simple Desultory Philippic (Or How I Was Robert Mcnamera’d into Submission)》，拥有着长到令人发指的歌名，歌名里的人名是当时美国国防部长之类的名字，而整首歌的歌词也滑稽的填充了那个时代音乐圈、政坛、娱乐圈的重要人物，出现的最多的是对Bob Dylan的描写，的确在歌曲里Simon提到了《I Shall Be Free No.10》、《It’s Alright Ma（I’m Only Bleeding）》和《Rainy Day Woman #12&35》，就连歌曲的配器甚至是口琴的演奏方式、唱腔都极大的模仿、致敬了Bob Dylan，这是Paul Simon在那个年代对民谣摇滚的终极探索！

《For Emily, Wherever I May Find Her》几乎是Art Garfunkel的个人极致演绎由于是8轨录音，在层层叠录之上的这首歌显得无比立体动人。关于Emily是谁，Paul Simon的解释是假象的人物，这首歌亦是在描写一份假象的爱情。

《A Poem On The Underground Wall》是一首非常有意思的歌。以脚步声打节奏的方式，我是直到1968年《The Beatles（White Album）》白专里的《Blackbird》中才见过。地铁是Simon经常使用的意象，甚至Simon & Garfunkel的第一张专辑《Wednesday Morning, 3 A.M.》的封面就是在地铁站拍摄的。这首歌写的故事，是一名流浪汉在地铁站的墙上写下了一句仅仅只有4个字母的短诗（大概你也能猜到），到了夜晚这句诗便沉入黑夜里。

作为专辑的末尾曲，《7 O'Clock News/Silent Night》是一首Simon & Garfunkel的拼接实验的作品，一边由他们演唱传统圣诞赞歌《Silent Night》，另一边则由广播员冷静的播报着当时各类世界动荡的市政报道，这形成了一种巧妙的对应，他们在下一周专辑《Bookends》里也沿用了这种实验思想。《7 O'Clock News/Silent Night》是我曾经临睡前的晚安曲目，而我与鹿鹿相识则要感谢《Silent Night》——这是我和鹿鹿相识的契机，是鹿鹿给我分享的第一首歌，从此以后的每一个圣诞节我想我都不会孤单了。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是不朽的杰作，它不该受种种榜单约束，也不该只以《Scarborough Fair/Canticle》为常人所知。我们理应提供给我们自己一个机会，去接触自然去接触美，去细嗅芳香、竭力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