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钉子

想到黄舒骏，就是一根断掉的电线在风里晃悠、偶尔搭到另一根那样突兀。把《改变1995》找出来，听到黄舒骏把96到01年之间的一些大小事情、心情用音乐串着，只唱给杨明煌一个人。杨明煌是黄舒骏最早几张专辑的制作人，1996年因车祸突然离世，不知道是不是带黄舒骏出道的伯乐，至少算他音乐上的导师，不录音的时候，两人是很好的朋友。歌声中黄舒骏的声音很平静而调侃，似乎诉说的对象从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旅行回来，现在正微笑着坐在他对面，抽烟、喝茶，听他说这几年世界的变化，一点忧伤都没有，或许黄舒骏就这么想。你可以想象，他抱一把吉他，背靠着杨明煌的墓碑，唱这首歌的画面，虽然俗套，也能解释为什么平静会让人伤心，为什么不忧伤也会让人不安，为什么有人会劝慰新遭丧事的人“哪怕哭出来也好”，不是时间泯灭了记忆，麻木了众人，只是黄舒骏宁愿相信杨明煌不曾离开。

不能面对现实是一件很蠢的事，写得出《爱情症候群》的人却不可能是蠢货，可是，知遇之恩、意气相投、亦师亦友，这些缥缈无形的感情会留下刻骨铭心的痕迹，何况对于黄舒骏而言，这些合起来，才意味着一个杨明煌，他不舍得友人离别，到现在都不能，即使要傻傻地把头埋进沙里。也不知道他最后有没有参加葬礼，可他每年都上山几次，把新女朋友的照片带给杨明煌“看”，灵魂子虚乌有，黄舒骏会更相信它的存在吧，因为这样，他才能在无穷的失落里找到一线踏实：我们还是有交流的，不是么？

事实不能改变，电台主持说黄舒骏“常停留在1995年的一些记忆”，不准确，他将自己的一部分拧成钉子，狠狠扎下去，此后无论生命漂流多远，他永远可以循着轨迹，方便地回到那个岁月。写过黄舒骏几句，题目是《少年子弟江湖老》，我错了，黄舒骏并没有老，一点也不，他定居在那个不再来的199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