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朵万朵压枝低

老杜有一首诗；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今天我听keith jarrett的《my song》就有这种快乐。这张专辑的萨克斯是JAN GARBAREK，鼓是JON CHRISTENSEN。三位高手处处处生发，顾盼生情。萨克斯如同浮在水上的花，钢琴如波相随，花在水中轻漾。水轻轻推着花在波上行。
 
落花天气疏疏几点细雨那就是鼓了。在水面击破无数的细密的小涡。此时节烟雨迷离，闲看春浦涨水，心绪洒然。听keith ajrrett弹琴知道天才有多高，古人说过世间有天才鬼才，原来不信，现在信了。确实有这种人，出于不出全关江山的美意。诗人说山水灵气所钟：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五百年。江山才人均是好意。其实江山于人无涉，只是觉得此等人物不拉扯上江山就没有办法形容得好。
 
听keith ajrrett弹琴有点象看水墨画大师的水墨浑洒，一切中即兴的，“吾书造意本无法”初不介意，任由笔墨自由漶洇。最后收拾起来却是七宝楼台，段段恰好。陶渊明说；云无心而出岫，鸟飞倦而知还。keith ajrrett最好状态时是一边弹琴一边吟啸，琴声啸声相杂，颇有六朝风致。六朝人是喜欢啸的，但后来失传了，keith
ajrrett的吟哦怕就是这种啸了。
 
听科隆音乐会那张碟时，有时吟哦比弹琴还好。有种催眠状态出来了。《世说新语》记；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keith ajrrett弹琴也是乘兴而来，兴尽而去。弹时如鬼上了身，狠不能把琴搂在怀里，三角钢琴在他手下不觉其大。他扭臀舒臂似乎在与钢琴眉来眼去的跳一支探戈。手指象会思考一样。他不用脑子，脑子没有这样快。音乐象电火火石一般一路闪过去。他就是由着手指头在琴键上跑。手指头跑过去声音留下来了。
 
手指头跑来比声音还快，声音看看手指跑远了楞了一下神又紧紧追着下去了。没有一点使拙力的地方。天才做任何事就有这种爽利。别人看来千难万难，他做起来了不为意，有一种出尘的思量。真令人慨叹造物不公。有消息说keith ajrrett现在手弹坏了，不复前之潇散了。这还真应了中国一句俗话叫“自古英雄与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彩云易散琉璃脆，大都好物不坚牢。
 
念此令人废然。好在ECM把这种好的状态留下来了。不然该是多大的遗憾啊。爵士乐好就好在无常。象活色生香的花因它会枯萎。无常有一种人力无法预期的东西，它让人的心老是悬在那里。谁也不知道在下一个拐弯会出现什么节奏。因为它时时给人一种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