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不仅仅是容颜

尚未进入十一月的天气骤然降温，大街上于是有衣袂荡漾，梧桐树的最后一片叶子迟迟不愿落下，我拿着扫帚看见玻璃窗后那一片蒙蒙的阳光时，突然感到无比惬意。

我想我是越来越注意细节了，我关心日复一日发黄的树叶，关心十字路口灯火辉煌的橱窗，校门前吹笛的老人，你好吗？一路看过许多风景，心情依旧甜蜜，这一切终究与那个法国女孩儿有关。她叫艾美丽，你知道。

《天使爱美丽》是2001年的影片了，Jean-Pierre Jeunet创造了一个奇迹，先是在法国，继而席卷世界，我想那是因为许多人其实都有相同情感，略微恐惧和忧伤，于是艾美丽的一举一动都盛开在他们心里，伴随着花朵般美丽的音符。好吧音乐，这才是我真正想说的。


心情 甜蜜的忧伤

La Valse D'Amelie（《艾美丽的华尔兹》），主旋律，三个不同版本。手风琴，节奏欢快明亮，Yann Tiersen眼中的巴黎梦幻而奇妙，像第一次看见吉普赛马戏团的孩子，充满惊奇与幻想。交响乐版，清澈的打击乐器宛若记忆里的童年，然后是提琴，如同硬生生糅进的那一缕哀愁，在美好的心绪里化开，了无痕迹。钢琴版本最伤感，当一个个音符从指尖缓缓流淌而出，你听见发自内心的声音，艾美丽的，或者你自己的，诉说着无人明了的小小心事。你可以抬头看看这纯净的天空，与心爱的人一起旋转起舞。

世界如此美好。

艾美丽是这样的女孩子，表面阳光灿烂，助人为乐，却有着不为人知的寂寞心事。她不向前，不主动，甘愿沉浸在自己的童话世界里，永远不醒来。

Comptine D'un Autre Ete-L'Apre是整张专辑中最为打动我的乐章，它出现在童年艾美丽放生心爱金鱼的时刻，他们相互对视，通晓彼此都是寂寞的魂灵。依旧是行云流水的钢琴独奏，演奏者心事重重，并不复杂的编排，一直敲打进内心最深处。然后就下雨了，叮叮咚咚，跟其它音乐一样，交织的是同样美丽的心绪。


天空 奇异暗蓝 城市是另一座游乐场

越来越多的人喜欢闲来无事抬头望天，无论是蔚蓝高远，或者仅仅残留重工业的阴影，天空总是给人最多的迷恋，它抚慰所有孤独的心灵，谁也出不来。

音乐里，巴黎的天空有时金黄，有时暗蓝，仿佛一个人善变的心事。在那样的天空映照下巴黎更像一座盛大的游乐场，汹涌人群来来往往，尽情唱游。手风琴、管风琴、口琴、吉他、古键琴……，都是温暖柔和的乐器，合力营造出原本只属于童话中的世界，画面出现的都是些欧陆风情的漂亮建筑。你有没有听见音乐盒的声音？芭蕾舞者孤独起舞，却又乐此不疲。

艾美丽行走在这样的天空下，她总是异想天开，她总是怪癖连连。把手插进楼下商店的米口袋、在小溪上打水漂拣石子、用勺子轻轻敲碎凝固的巧克力酱。越琐碎的才是越本质的，在似乎有些絮絮叨叨的琴声中，可以轻易窥探一个人的灵魂，以及一个城市的心绪。


童年 回忆都是美好的

艾美丽的童年在一般人看来，显然并不美好。母亲的早逝以及父亲的沉默寡言，使艾美丽从小就怀有某种莫名恐惧，对于自身始终抱有怀疑。然而另一方面，她沉浸在自己的异想世界里，度过了也许是最为丰富多采的幼年时光。

音乐是一个又一个封闭的环，内里千奇百怪、流光溢彩，于外界却始终保持着抗拒的姿态。Yann Tiersen的音乐并不描写宏大的主题，而都是生活中点滴的感触，比如天边一朵形迹可疑的云，比如窗外独自端坐的泰迪小熊，虽然有时难免也会浓墨重彩，却早已褪去了原有的色泽，成为独特而珍贵的生命体验。


火花 不经意的邂逅

Jean-Pierre Jeunet在一次驾驶途中，同行的制作助理正在播放一张他此前从未听到过的专辑，表演者正是Yann Tiersen。这次经历使得Jeunet当天便前往唱片公司买下了Tiersen的全部专辑，更直接促成了两人在《天使艾美丽》中浑然天成的合作。

1995年出道的Yann Tiersen是典型的法国音乐才子，我曾经见过他的照片，容颜清奇、身材瘦削、神情淡漠，骨子里洋溢着掩盖不住的塞纳河的忧郁气息。在情感上他与艾美丽有许多相似，因此除了为电影重新谱写的主旋律外，原声带中也采用了许多旧作。Jeunet认为，在表现艾美丽的情感世界上，它们已经足够。乐曲中的每一种乐器，都像电影里那些熟悉的脸孔：落魄作家、自闭症老人、被人嘲弄的伙计、终日叫嚷的中年妇女……，这些法国味十足的人物，你记得他们，如同记得自身的一部分。

彼时我站在成都的街道上，乍暖还寒，满目荒凉。我想起女孩儿甜蜜单纯的脸蛋，于是决定不管这个城市是否有跟巴黎相同的奇异天空。音乐声里，有人唱，What can I do, what can I say? 有人唱，Any way I can try. 我要走进人群里，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世界往往并不完美，却也不那么令人沮丧，当你一个人，照镜子的时候，理应微笑，并且自豪。


即日，树梢上看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