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D解说译]西盖蒂演奏贝多芬和莫扎特

在伟大小提琴家的时代，约瑟夫·西盖蒂是一位巨人；他不像一些同行那样，只满足于一直重复演奏相同的曲目。他发掘了一些作曲家——他们创作了有趣的新音乐作品——像斯特拉文斯基、普罗科菲耶夫、布洛赫 [Bloch]、柯达伊和巴托克，他专心演奏来普及他们的作品。西盖蒂在杰诺·胡包伊门下一批卓越小提琴家中最为出众。他于1892年9月5日生于布达佩斯，在匈牙利喀尔巴阡地区的Maramaros-Szigeti长大，他的家族原名Singer，后以此地得名。他的父亲带领一支咖啡馆乐队；一位叔叔Deszo Szigeti（1880—1963），曾随胡包伊学习，是巴黎和纽约的管弦乐团里的正式小提琴手，甚至还有几张独奏录音；另一位叔叔Bernat，是贝斯手，他是“约斯卡”[Joska]（家里人都这么叫西盖蒂）的朋友和早期的听众，给他上启蒙课。11岁到13岁时西盖蒂于胡包伊门下受教，1905年他离开李斯特[Ferenc Liszt]学院，赴柏林和布达佩斯举办首演。他在法兰克福的一个马戏团表演，化名“Szulagi”。之后他又在柏林给约瑟夫·约阿希姆试演。虽然西盖蒂一直以低臂位运弓，这正是约阿希姆派的技法——约阿希姆曾是胡包伊的第一个专业老师；但他本能地决定不跟这位老者学习。不过，西盖蒂还是演奏了不少约阿希姆的华彩，比如本唱片里的两部协奏曲演奏。

西盖蒂13岁时（对外则称是12岁）在Bechstein大厅（现在叫Wigmore）举行他的伦敦首演。从1907年起他逗留于英格兰，他的协奏曲首演是与托马斯·比彻姆指挥的新交响乐团 [New Symphony Orchestra]合作演奏巴赫E大调协奏曲及柴可夫斯基小提琴协奏曲。留英期间，他随歌唱家内利·梅尔巴[Nellie Melba]和约翰麦科马克[John McCormack]一道巡演，结识蜜拉·海斯 [Myra Hess]和费卢西奥·布索尼，首演了哈蒂[Hamilton Harty]的d小调协奏曲，并录制了自己的首批录音，直至1913年。这些录音表明他是典型的胡包伊弟子，技巧卓越却显尖利。这一时期他使用微细的揉弦法；而在1913年之后十年期间他远离国际舞台，则专心于揉弦技术——一战期间他因结核病在瑞士休养多时。胡包伊教学生大幅揉弦法，西盖蒂在改进其演奏发音时也受此传统影响；他揉弦一直较慢，这一特点使他的连奏听起来稍微内陷 [concave]。虽然台下是位斯文绅士，但他沉迷于音乐时会忘乎所以甚至拉断琴弦，这也是出了名的。

从1917年到1924年西盖蒂在日内瓦执教。1922年他与莱纳指挥的柏林爱乐乐团一道演出，从1924年起他就是苏联和英格兰的常客；而费城首演则在1925年，由斯托科夫斯基指挥演奏贝多芬的协奏曲，自此确立声望。如今英语听众知其大名“约瑟夫”[Joseph]，这位文雅的艺术家早已不是走出胡包伊门下的那位名演曲目极少的“约斯卡”了。他偕俄国妻子旺达[Wanda]和他们的女儿艾琳[Irene]旅居巴黎；在两战期间他曾是最忙碌的小提琴家之一，演出协奏曲，特别是贝多芬和勃拉姆斯的作品，或者与他钢琴伴奏尼基塔·马加洛夫[Nikita Magaloff]一起开独奏会；马加洛夫于1939年和艾琳结婚。

1920年代中期他结识了贝拉·巴托克，两人于1927年12月在纽约的音乐会上一道登台，推广（巴托克的）“第二奏鸣曲”。西盖蒂还改编了七首曲子，取自巴托克的“给孩子们” [For Children]，在独奏会上演出，并录了唱片，名为“匈牙利民歌”[Hungarian Folk Tune]。1929年在科尼斯堡，西盖蒂在赫尔曼·舍尔辛 [Hermann Scherchen]指挥下演奏了巴托克的“第一狂想曲”。1931年至远东巡演，轰动日本，并在1933年与本尼·古德曼 [Benny Goodman]和弗莱彻·亨德森 [Fletcher Henderson]同台演出。1938年他和米特罗普洛斯[Dimitri Mitropoulos]指挥的克利夫兰管弦乐团一起首演了布洛赫的协奏曲。1940年他携妻子旺达移民美国，和巴托克举办了美国国会图书馆[Library Congress]音乐会，有本尼·古德曼助阵，并录制了巴托克的“对比三重奏”[Trio Contrasts]，这部作品西盖蒂和古德曼已于1939年同皮特里[Endre Petri]一道演出过。1944年他和克劳迪奥·阿劳一起在国会图书馆演奏了全套贝多芬小提琴奏鸣曲。同辈人中，他是唯一一位在二战后重焕生机的小提琴大师，多次与阿图尔·施纳贝尔合作；但在50年代后他的演奏水准逐渐下降。他最后一次小提琴演出是在1954年的伦敦，终场音乐会上他拉断了一根G弦。1960年他迁居瑞士，余生致力于比赛评审，写作和教学工作，1973年2月20日在卢塞恩逝世。

高大、谦和而又文雅，西盖蒂是“思想者式的艺术大师”[the thinking man's virtuoso]，其德彪西和拉威尔的奏鸣曲演奏一流，奥涅格[Honegger]、鲁塞尔[A. Roussel]和米约[Milhaud]的作品亦然。他推广了布洛赫[Bloch]、艾甫斯[Ives]和考威尔[H. D. Cowell]的奏鸣曲作品，以及普罗科菲耶夫（D大调）、布索尼、卡塞拉[A. Casella]、贝尔格[Berg]和马丁[Frank Martin]的协奏曲。他的演奏风格老派，在演奏现代作品时他使用下行滑奏 [slide]，听起来常显奇特。这种滑音令他的演奏舒展，如歌，富有生机。他拥有两把瓜奈里琴，主要的协奏曲琴是一把曼图亚的彼得罗·瓜奈里琴[Pietro]，这把琴以前曾为Henri Petri使用。

在巅峰时期西盖蒂曾为哥伦比亚公司录制了一些协奏曲。莫扎特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K.218即是他与比彻姆合作的三大录音之一，比彻姆是他在“伦敦时期”令他敬佩的一位音乐家。实际上，比彻姆算不上莫扎特爱好者，他提供的（乐队）伴奏，某些地方显得粗鲁，另一些则显草率；但西盖蒂演奏时，一切都甜美而明亮——两者融洽相处。在他的独奏部分，小提琴的歌唱是多么优美，却从不刻意缠绵不前。如此精彩的演奏，可谓言简而义丰。末乐章的乐段勾画得欢快却不显慌乱。拥有这套“伟大小提琴家”系列的人，可以将这个演奏与十多年后亚沙·海菲兹和同一指挥的那份录音（Naxos 8.110960）相比较。

而说到贝多芬的协奏曲，可以将西盖蒂与战后的他相比，因为第二次录音也是同一个指挥布鲁诺·瓦尔特。1932年的这次演奏在各个方面都更胜一筹，此时西盖蒂的状态更好，录音更平衡；虽然瓦尔特为第二次录音派上了著名的纽约爱乐交响乐团，实际上他和不列颠交响乐团的表现却更好。瓦尔特还不算完美的伴奏者，他多次改变演奏速度，直到西盖蒂拉着贝多芬的分解八度音[broken octaves]进入。不过小提琴还是控制了局面。这部协奏曲的优秀演绎者，如克莱斯勒、布什、胡伯曼、米尔斯坦、梅纽因、科岗以及帕尔曼，总是在三处打动我们：第一乐章的G大调乐段、随后的华彩部分，还有中间的小广板乐章。西盖蒂的演奏高贵，属少数几个能将小广板演奏出深刻内涵的人，而不仅仅是一段间奏。在最后，他的独奏温和而开朗，满含喜悦，极具说服力。

Tully Potter

庙脚石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