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健“疯”过

他的“疯”不是用激烈的言辞唱醒人们内心深处的共鸣,而是要和听众保持距离。他不管不顾了、累了、不争了,把自己丢在太空上,平静地转动眼球,看看地球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旋转,那些不断地制造惹红眼睛的超重毒气和缠住双脚的水泥藤蔓。
# 幻象波普星,失意与自爱 #
2019年9月6日,人物公众号发过一篇文章《刺猬乐队:逃出生天》。文章里详细记录了刺猬组建的14年来队员的心路历程和作品变迁。
子健在微博上调侃“人家就查着家谱把我前后860个女朋友+我爸妈都给采了...”
文章里有一段写道:“在子健看来,刺猬最快乐的专辑是第一张《快乐的懒孩子》,2009年的《白日梦蓝》还透着明亮和希望,从《甜蜜和杀害》开始走向黑暗,2014年的《幻象波普星》则成了似人似仙的呓语,几乎脱离现实。”
刺猬无疑是第一季乐队的夏天结束后在群众中呼声最高的乐队。但是无论在几大音乐APP还是视频网站,《幻象波普星》这张专的出镜率都出奇地低。因为其他专里面,基本或多或少有那么一两首在乐夏上表演的歌。其实刺猬最火的歌就那么几首,通过节目让听众耳熟能详。大家最喜爱的专也基本就那么两个:《白日梦蓝》和《生之响往》。不管火不火,刺猬的歌我都爱,但《幻象波普星》这张专是我认为最独特、最能够展现刺猬立体性和突破性的专辑。
为什么说它最独特?

首先是风格和刺猬其他专辑都有所不同。刺猬是“玩emo、玩肾上腺素”的噪郁摇滚乐队,他们早期风格脱胎于nirvana、脱胎于对grunge垃圾摇滚的模仿。《快乐的懒孩子》专辑介绍就写道“在车库横行的时代里他像极了阳光版的nirvana”。《噪音袭击世界》和《白日梦蓝》,他们从未疲倦地勾勒着一幅沸腾的青春噪音画卷。
这张专应该是刺猬最迷幻、最崇尚简单和美妙旋律的一张专。放弃厚重的吉他失真,哪怕有,也只是平坦地陈铺在贝斯和鼓的背后,并没有横冲直撞到你面前,充满挑衅地哈哈大笑。Clean和delay营造广阔的空间感,飞入歌词中经常出现的“原野”。篇幅会有大量留白给器乐演奏,但其层次性没有很明显地区分,情绪的强烈起伏也被舍弃。歌词的表意性逐渐模糊,隐喻性和虚构性是主要特征。
1995年窦唯发行了《艳阳天》。他引入民歌和呢喃,望着窗外的艳阳天,似乎只有晚霞和黄昏才能给他动力,踹开对当前生活状态的厌烦。而1994年,他的《黑梦》刚刚炸裂过,在万人红磡用其黑暗中反射着光的尖刀在中国摇滚的山上留下深深的痕迹。《幻象波普星》的这次转型,倒让我联想到了窦唯。
无论从歌曲的技术表现还是思想上来看,这都是一张宣誓“放弃”的专辑。子健放弃反思社会、生死、价值观,他逃到太空。太空是永恒的。在那里他不用管世界如何变化,目之所及大部分都是自己。他延续幻想,却无须歌颂青春。他似乎放弃了追求意义,因为生活的窘迫和乐队发展的瓶颈,追求意义变得毫无意义,只有藏进太空,他才能看到光、火、暖浪。
如果说其他专辑能引起大多数人共鸣是因为他用“尽管社会如此黑暗,但一代人终将老去,你们都正年轻”安慰着听众,那么《幻象波普星》最触动我的,就是子健在痛苦中不断安慰着自己:“灿烂的一切源于毁灭,已不在乎是非的界限,结束了。”在失意与绝望中,要好好爱自己。
而在整张专里,我最偏爱的,是《她在月光下》。
# 奇空闪烁处,月下与谁话 #
最后女人崩溃了,六目晕眩。她头发是散的,面朝天伏于地,胸口剧烈上下起伏。天旋地转,猛地喘了口气,最后一秒瞳孔胀大。这个瞳孔,和子健的瞳孔重合。
这首是子健最“疯”的一首歌。也是整张专里最明显能感受到的依然继承着刺猬grunge精神的一首。
一以贯之,歌的和弦进行延续了刺猬以往少、简的风格,但编曲推及的情绪铺垫依然是多层次的。和专辑里其他歌不同,高潮部分还是比较燥的。两个小调和弦螺旋式起舞,紧紧攥着伤感和空虚。开头进鼓,密集且重拍落在四拍正拍上的鼓点搅乱了吉他分解和弦构造的每小节为三拍的秩序,“她”开始反思,精神世界开始晃动。贝斯也进来后,歌曲进入第三人称叙事的篇章。
她在院子里漫无目的地踱步,夜晚的情绪总是复杂。世情令她失望,亲人让她无助。她在月光下,月光打在她身上,所有破败不堪的往事都被硬生生撕扯出来。可她还要面对现实。人间纷纷扰扰,而夜空不会停止它的闪耀。现实就是她的发问:我与谁对话?
我最喜欢的是这首歌不断重复的人声/器乐旋律和结尾突然爆炸的情感。
我忽然发现,在我喜欢的部分歌中能抽出一个共性:没有所谓的副歌,结尾的不断重复用来表现或是“质问”或是“告别”亦或是“在绝望中找希望”等情感。突然蹦入大脑的两首:《玫瑰色的你》、《并不》。没有副歌并不意味着抒情/叙事不完整,相反有时人们所谓的“平铺直叙”才能得到恰到好处的饱满。结尾的重复,能带来一种升华。
《火车》最后的摇旗呐喊,子健是清醒且坚定的,他的精神是重聚的。但《她在月光下》,他/她散了,散落进每一个光斑中。这首也是我听的所有刺猬的歌中,高音撕扯感最强的一首。
每一句炸裂的“她”,像陨石砸向地球。在分裂的过程中,依靠和其他太空杂物摩擦击撞改变方向且加快速度。是外力把它推到一个应该“正确”的音高上,这个音高的准确性即使偏离地有些明显,但它也是裹挟着一切情绪赋予的力量冲撞而来。
当最后一句结束时,他/她用一种无意识的嘶喊,结束了自己。
文章源于我的公众号:公页 哥欠
任何转载请与原作者联系。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