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兴精酿：浅谈Miles Davis

你可否见过烈日灼烧，把天空映得黑暗？你可否见过巨人于海洋涅槃，奏出一整世纪的狂颠？你又可否见过雷鸣电闪，黄沙取代昔日帝国？你曾见过痉挛的抗议家？你曾见过卑劣的矮人？你又曾见过被天使敲骨食髓的恶魔？

不，你至少还有《Bitches Brew》。

Miles Davis是真正的英雄革命家，是站在爵士乐折射出无上光辉给我以无限震撼的天才乐手。这是差点撼动我听音乐历程的专辑，我正确处理这张专辑的方式是将其作为一张前卫摇滚专辑来听（笑）。乐迷们定然对《Kind Of Blue》有所耳闻，Miles Davis作为一代传奇爵士乐小号手，发迹于40年代末，在诸如Charlie Parker的爵士乐团中几经锻炼，成为了一代名乐手；在50年代，虽因健康原因并不活跃的他，仍推出了一系列经典作品，这时他的音乐已然拥有了足够的影响力来引领爵士乐坛，他在（硬）波普爵士中成就颇丰，更是在冷爵士这一乐种中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先驱。他是一个不甘于现状的人，《Kind Of Blue》便是其中一个例子，他打破了运用和弦演奏的爵士乐理念，创造了仅运用调式来演奏的表现手法，令乐曲中能够容纳更多的自由即兴。这些都足以让Miles Davis享誉世界，成为伟大的历史人物，但是对于他来说，对音乐的灼热激情是无法被压抑的，眼望着他成为爵士大师的同时，他的心里也正酝酿着一个新的世界。

20世纪60年代，流行乐的发展经过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摇滚乐的兴盛、英伦入侵中流畅的节拍音乐、冲浪音乐、美国民谣复兴、华丽的迷幻摇滚运动、黑人音乐家在灵魂乐、Funk领域的发挥，这一切都像是梦一般，挤压着爵士乐的发展，越来越多的摇滚乐手大放光彩，同时越来越多的爵士乐手无以为继，爵士乐一时间似乎将要变成一种过时的乐种，与此同时的Miles Davis静观音乐世界之运转，与吉师傅（Jimi Hendrix）私交甚好的他也在跃跃欲试（另：稍微一提，在某杂志的采访中，Miles Davis曾透露喜爱的音乐人之列中有Sly & The Family Stone，甚是有趣，详见上海文艺出版社《迈尔斯·戴维斯 即兴精酿》一书），并在1969年发行了世界上第一张融合爵士专辑《In A Silent Way》，为似乎已然黯淡的爵士乐注入了一剂强心剂，这一伟大的创举就像当年Bob Dylan拿起电声吉他的场面如出一辙，且同样遭到了爵士乐领域的守旧派强烈的不满和抗议——世俗的电声乐器真的是在玷污爵士乐吗?Miles Davis显然不以为意，在1970年推出了制作更加疯癫的《Bitches Brew》，随即在乐坛引起轩然大波，这不仅给后世爵士乐的发展提供了框架，也影响了摇滚乐，丰富了整个流行乐的内涵，Miles Davis用他的魄力与自信掀翻了世界，把他的哲思与狂想寄托在乐曲里，为音乐这面璀璨却单薄的旗帜上了一层厚重的彩漆。若是跟随音乐历史篇幅漫游，不难发现在此之后涌现了诸多融合了爵士乐元素的前卫摇滚作品。Miles Davis走出了框架，并在框架之外显得威严、智慧，他仿佛像是一位忧郁的国王，站在城楼审视着自己浩荡庄严的部队与广袤的疆土。

在《Bitches Brew》中，Miles Davis给你开了一扇窗，足以让你窥见他心底恢弘的帝国，纵然你并不了解他的为人，并不明了他的身世，并不知悉他的创作历程，可透过这张专辑，你必定能清楚的觉察到共感，清楚的认知到——这就是我所需要的。你无需冷静的聆听它，亦不用理性的对待它，享受它就好，正如瘾君子享受吞云吐雾，正如嗜酒者享受觥筹交错，正如性虐待者享受施暴的快感，权当做俗人之本能吧，哪怕仅此一次，将它作为生命流逝的佐料，将它视为精酿幻想的温床，将它当作诞生与死亡交相辉映时的灿烂一瞬！我陷入流沙，我沉入水底，我葬身在无边无际的太空中，我悬浮在蓝色山脊上空的玻璃房，我跪伏在枪林弹雨之下的断壁残垣，我醉倒在我傲人又破碎不堪的尸体边。我在《Bitches Brew》中看见大军驶过，看见孤城生灵涂炭，看见统御者血流不止，看见他高举权杖，向世界宣誓。他是霸权他是独裁者，他是神圣的死之神灵，他是这个世界的上帝。

正如他所认为，的确整个世界都在他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