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陈绮贞：重温一场旧日青春梦
微凉的周末夜，托老友的福去听了陈绮贞的“房间”音乐会。
在将近三个小时的过程中，她以至简而质朴的方式——仅仅是一把吉他，或是一架钢琴——娓娓唱起昔日耳畔流连、如今依旧熟悉的动人旋律，紧贴着随心随性的谈天说地与口中龃龉，牵引耳朵一步步走入她私密的声音空间，一点点碰触她的内心世界，也让我于恍然之间，似做了一场回返少年青春的文艺摇滚旧梦。迷醉。不醒。
想起来最初的相识，是世纪末的青涩年代，远离都市的南部小镇，某日的收音机里，播放了一首轻快的旋律，轻易地敲开了我的耳屏。
“漫步在荒原 我想找一棵栖身的树 有阳光 有流水 还有微风吹。”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世上竟有这般纯白无邪的声音，没有杂质，没有污染，好像孩子澈净透明的眼睛一样，满满都是童真。
那首歌叫做《让我想一想》，唱歌的女生名叫陈绮贞。
那天之后，我开始四处找寻她的歌。
但在当时，尚未全然开放的小镇之上，贩卖的都是城市里早已泛滥的流行歌曲，几乎没有人听这样的小众旋律，甚至没有听过她的名字。我寻遍所有的唱片行都找不到她的磁带，终究无疾而终。
于是我只能将全部希望托付于那台老旧的收音机，一有空闲便守在那截短促的不锈钢天线旁边，期待冥冥之中的不期而遇。
当然，大部分的时间里，常常失望的，像是意料之中。只很偶尔地遇上惊喜，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
但那惊喜的分量超乎想象，足够我开心欢喜上好长一段时间，也足够抵消那因为漫长等待而屡屡收获的挫败与煎熬。
就是靠着那方小小的收音机，我缓慢地陆续收集到了她的其他歌曲，《微凉的你》《会不会》《还是会寂寞》《和你在一起》《漫漫长夜》《孩子》《情歌》《天使》《告诉我》《温室花朵》……还有那首彼时的最爱——《我的骄傲无可救药》。
“我的自私无可救药 你的温柔我躲不掉 我的借口让你受不了 我却知道你的爱不会减少”
我把这段歌词反复抄在日记簿里，也抄在写给当时喜欢的女孩子的信里，像是一首懵懂而大胆的情诗，也是我顾自标榜的特立独行。
越过千禧年，2002年，翻山越岭出外求学的我，终于在另一个城市的唱片行里买到了人生中她的第一张专辑。
我还记得，那盒卡带的封面，一袭白色连衣裙的短发少女目光坚定地伫立在一面蔚蓝海水之中，甜甜地笑起来。海水和裙摆交界处，一行英文字母随波飘荡——“groupies”，有深邃而执迷的幻觉。我还为此专门查了字典，是狂热和偏执的意思，多牛逼！
当然，那张专辑的官方版本是一个中文名字，叫做《吉他手》，也是我在她的所有专辑之中，始终最爱的一张，每一首都很好听，每一首都是经典！
也就是那张专辑，将深处异乡的我的孤独与偏执捻成棉线并细密织就一张柔软安全的床铺，陪伴我度过了无数不眠的夜，安枕了那些不予人知的秘密心事。
而我亦因为它，遇见过一位曾经那么交心的知己，一起在课堂上偷偷听她的歌，写下一张又一张关于感想的纸条，并在内心叛逆地共同抵抗过一整个外部世界。即便，如今的我们已疏于联络，好久不曾见过，但过去岁月之中曾共拥的温暖记忆，不能忘，亦不会忘。
“你的毛衣跟着我回家了 我把它摆在我的房间它这样覆盖了我的冬天 它就要刺痛了我最敏锐爱的幻觉”
而巧合的是，她在那晚的音乐会上竟接连演唱了那张专辑中的7首歌。虽然，她终究没唱那首我心头挚爱的《躺在你的衣柜》，也没唱《就算全世界与我为敌》，这让我难免有些遗憾。但好在没有漏掉《小步舞曲》。并且，在安可返场的第一曲，简单哼唱了另一张我同样钟意的专辑《太阳》中最爱的那首《鱼》，也算是为这小小的遗憾填上了一点安慰的满足。
2008年，她将演唱会开到杭城。然而当时我正在广州封闭集训，只能无奈地错过了。听去现场的朋友说，那天的气氛真的很好，她唱了很多，说了很多，台下的人也跟着唱了很久，哭了很久。
而我想，如果当时的我也身在场中，应该也会和大家一样，大声跟着唱，大声陪着哭吧。
那段时期，无疑是她最红也最忙的时期，《华丽的冒险》和《太阳》两张专辑集结了她巨大的心气与努力，标志着小众民谣摇滚的华丽爆炸，也掀起了短暂的文艺高潮。
《花的姿态》《太多》《80%完美的日子》《Sentimental Kills》《Self》《腐朽》《华丽的冒险》《表面的平和》《静静的生活》《太阳》《下个星期去英国》《手的预言》《一首歌，让你带回去》《倔强爱情的胜利》《狂恋》《距离》《烟火》《失败者的飞翔》……大部分的歌我都很喜欢，基本也都能够伴着旋律哼唱起来。
而那首大街小巷都在滚动播放的《旅行的意义》，歌词写得多好，忧伤却不疼痛，清浅而不沉重，比起朗朗上口、广为流传的旋律而言，更加地贴近于我曾的心理。
“勉强说出你为我寄出的每一封信都是你离开的原因你离开我 就是旅行的意义”
每一个喜欢她的人，大概都能说出一个为之钟情的原因。
于我而言，之所以吸引，一定是她声音里的那股孩子气的倔强。很安静，但安静之中暗藏着坚韧的赤子之心，不妥协，不粗暴，却能举起手温柔地推翻世界。
所以，我很感谢那位邀我一起去听她唱歌的朋友，让我可以短暂逃离这座城市的喧嚣，卸下心防，躲在她的房间里，重温一场久违多时的青春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