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 | 家家：在家里，为自己唱
撰文 / 王击凡
在主流歌手每年都只发一首单曲的坏景气里，家家竟然毫无预警地发了一张多达20首歌的全新专辑！而这张名为《我想要的》的唱片实体版，精装版甚至有3张CD之多，厚重得仿佛就要跟这个快餐式时代划清界限一样。
9月7日，在台北TICC人声鼎沸的演唱会后台，我问了刚在这里开完“在家里Live”的家家一个问题：“在做完《我想要的》这张专辑之后，你有寻找到你心里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了吗？”
身穿白色长裙的家家，露出了她惯有的少女式思考表情。沉吟良久后，家家终于道出了属于她的答案：“现在的我真正想要的，应该是一个‘更勇敢的自己’吧！我觉得，今天演唱会上的我有做到欸。”
要成为比过往更勇敢的自己，并不是容易的事。勇敢不一定就是锋利的、刺人的，它也可以是温柔的、动人的。无论是《我想要的》专辑、“在家里Live”台北站，抑或是接下来的大陆巡演，家家都在试图展现，她在岁月里习得的这份勇敢。
新专辑中，HUSH给家家写了一首叫《为自己唱》的歌，歌词也相当令人感动：“你是不是还有一点点力气，为自己唱……在千万人聚散的广场，发现我们都一样，都在沿着生命，追寻着自己，灵魂的声音。”
我们都耳熟能详的《填空》《尘埃》《命运》《忘不记》，那是家家为我们的寂寞所唱的歌，歌里头涌动着的情绪，也不断牵动着我们脆弱的心。那么，家家为自己唱的歌，又在哪里？总是为别人唱歌的她，有没有空间可以留一首歌，只唱给自己听？
英语里有个短语叫“Feel at Home”，不管你去到哪里，只要有彷如回到家一样的感觉，那就是人生最棒的体验。要做到无论身处何时何地、时刻都能感到“在家里”一般舒服，需要我们活出更大的智慧，以及懂得享受当下。
在访问过程中，我抬起头观察着眼前的这个家家，她跟许多人想象中的“灵魂歌姬”，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太一样。今年的《我想要的》专辑跟“在家里Live”演唱会，好像也让她学会了一件事：如何更放松自在地，做自己。
有人说，《我想要的》是一张“灵魂更新”的专辑，也是一场最痛快的“自我解析”。这对一个像家家这样低调的创作者而言，是全然把最赤裸的“自己”坦荡荡地交出去，让作品说话，让时间说话，真的是太了不起了。
1.红火 本我 I
无论是今年的新专辑还是演唱会，家家都选择用三种颜色去区分不同情绪、不同风格的音乐：红火的“本我 I”，蓝燿的“自我 Me”，白焰的“超我 Mine”……如果说音乐是抽象的，那么颜色则是更直观的表述。
“在家里Live”演唱会第一Part的红色部分，家家选唱的都是非常挥洒本我的作品：《巧克力》《I Love You Bonbon》……而金曲新人ØZI写给她的点题之作《House Party》，则成为了开场第一首“最松的Track”。
在玛莎的提点下，家家甚至别出心裁地把张震岳的《我要钱》与名曲《我要你的爱》串烧成一首歌，创造出全晚第一个高潮。配合新碟名字《我想要的》，有的人要的是钱，有的人要的是爱，无论你要的是什么，关键是要忠于自己的选择。
家家还特意挑了欧阳菲菲的《拥抱》来翻唱，作为“红火本我”Part的点睛之笔。《拥抱》是1999年的歌，填词人则是郑智化，“我不强求爱情天长地久，我只在乎这一刻”，是世纪末特有的女性洒脱，这也是我们很少听见的那种家家。
在采访中谈到《拥抱》这首歌，家家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这是欧阳菲菲的歌，我小时候是很潮的一首歌，没想到长大以后还会有机会可以翻唱到。歌里讲的是一段感情的分开，大概就是知道明天会来，但明天不一定美好的那种状态。”
不少人熟知的都是家家最标志性的抒情歌，或是从影视主题曲了解到她那把特别的嗓音，而家家更活泼、快乐、狂欢的“本我”，其实也值得被更多人认识到。新碟中的《野生动物》《都什么年代了》《安全感》，都属于家家的这一面向。
专辑里的“红火本我”部分，方大同为家家量身定做了两首歌：《在家里》《安全感》。能唱到方大同的歌，这是家家一直以来的心愿：“我之前就在许愿，希望有一天能跟方大同合作，现在愿望终于实现了，太开心！”
家家在这Part新歌里，到底玩得有多尽兴？《House Party》有玛莎送的香槟、也有阿斌满满的高粱，音乐人的名字都直接写进了歌词里；而中国风的《在家里》，甚至唱到了“下班就早点回家，不要采路边的野花”这种叫人忍俊不禁的东方式笑点……
家家说，“红火本我”这一部分，所呈现的就是她在生活里的某种“喜聚不喜散”的状态。一个人孤身从台东到台北发展歌唱事业的她，平常也喜欢在家里热热闹闹地开Party，让友情填满孤单想家时的思念空隙。
2.蓝燿 自我 Me
来到“蓝燿自我”这一Part，选曲越发刁钻偏门的家家，好像变得更陌生、更有距离感了一点，而这才是家家的心之所向。在这里，她不再是你我熟悉的催泪情歌天后，而是可以千变万化、驾驭不同另类音乐风格的真正歌者。
范晓萱的《你的甜蜜》，家家选择用一种与别不同的方式来呈现。举着一个气球上台的家家，并没有依照惯例唱出原曲里的那份少女甜，反而以捎带几分怒气的摇滚式唱腔，无声胜有声地表达了她对女性主义的一些个人思考。
黄伟文填词的《爱人的自我修养》，则是家家众多作品中最暖心的一首：“不要介意姐妹们都先离场，告诉你自己等的他是压轴大奖！”家家以气定神闲的唱法，鼓励女性不要放弃追寻理想对象，真爱总是最后才出场，多等一会也没关系。
《星星数不清》《不自由》两首久违了的老歌，则让我们瞬间穿越回2006年闪耀华语乐坛的昊恩家家组合。没有了吴昊恩站在身旁的家家，一个人亦唱出了双人份的美好。于是演出结束后回到酒店，我又情不自禁地循环播放了大半夜的昊恩家家。
唱完两首昊恩家家年代的代表作，家家自己也忍不住感慨道：“我小时候爱唱歌，我现在也爱。啊我怎么会突然讲这个……唱歌对我来说，就是很舒服的事情，这样说起来好像有点臭屁。我也很怀念当和声的日子，反正都是唱歌嘛！”
家家其实一直并没有“当明星”的野心，她只是单纯喜欢唱歌而已。无论是站上TICC的舞台唱歌给几千名观众听，还是在House Party里即兴唱给几个朋友听，她始终都对唱歌这件事情乐在其中。
关于对唱歌的热爱，家家回忆起小时候每天骑单车回家经过的那段路，就是她最大的舞台。没有观众，唯一的观众是夕阳，但她还是唱得那么开心。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快乐，“也不管别人，就大声地唱，就像粉红色泡泡伴随着音乐从身体里飞出来一样。”
年少时的快乐很简单，长大后的快乐则变得复杂许多。家家告诉我，她最近一次深刻感受到自己的成长，就是不再勉强自己飙高音：“小时候会硬要逼自己一定要爬上那个音，现在就不会了。唱得舒服、开心、快乐，好像更重要一点。”
实现快乐才能实现自我，家家新碟的主打歌《我想要的快乐》，也被放进了“蓝燿自我”这一Part。从未在MV里露脸的家家，还首次出演了《我想要的快乐》的MV。与影后级演员吴可熙在MV里对戏，家家形容为“她的演技好得能立刻让你入戏”。
进场时，每位观众手里都拿到了一张电话号码是0289798368的蓝色名片，“你想要断舍离吗”七个字的广告语，也看得人心痒难耐。我在采访中问到这个电话的用意，家家笑而不语，只是催促我有空一定要打过去试试看。
后来的一个下午，闲着没事的我按照电话号码拨打，接听的竟然是家家本人（的电话录音）！原来，家家正在通过这条电话专线，征集大家想要断舍离的过往，她想把这些痛苦的曾经收集起来，再好好帮助每一个人做到“悲伤断舍离”。
在《我想要的》专辑中，“蓝燿自我”这一Part也收录了好几首深入剖析痛苦的歌：韦礼安的破格之作《一次难过》，茄子蛋合唱的《圈套》插曲《何妨》……
当我们绝望无助时，不妨向家家学习，躲进属于自己的角落，好好抚慰身上的伤疤，才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3.白焰 超我 Mine
从本我、自我再到超我，是《我想要的》专辑阐释的三个人生阶段，同时也是“在家里Live”演唱会呈现的三种生命面向。所谓“超我”，家家在唱片文案是这样描述的：梳理身上超载的标签，恢复自身的初始设定，不为谁而觉醒，才能悄悄唤醒原始的那个“我”。
世间万物，周而复始。当我们历经俗世洗礼，摸爬滚打过后，才会真正明白什么叫做“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当我们累了，要找到重新出发的力量，还是得回到自己最根本的地方，才能再次开花。而这个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在方序中的“小花展”与《查无此人》合辑中都大放异彩的家家版《回家》，是翻唱自顺子当年的名作，但家家2019年的这一版，则唱出了只有她才能演绎出来的那种味道。至于“在家里Live”现场版的《回家》，更是今年让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演唱会段落之一。
唱完《回家》，家家难免哽咽了起来：“我有一点感动，有一点想家……可是我的家人今天都没有来，台东离台北实在是太远了。”这大概就是家家和她家人的卑南族性格，质朴，实在。即使是像TICC演唱会这等我们眼中的大事，家人也只是淡淡在远方祝福就好。
家家所在的台东卑南族南王部落，无论是8岁小孩还是80岁老人，无一例外都是唱歌能手。大至年度庆典，小到日常的做饭、洗衣服，音乐就如同卑南族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空气。任何时刻，他们都总是在唱。
《回家》的前奏里收录了台东高铁的报站同期声，家家说，每次回家对她而言，也是犹如救赎般的重要存在：“我住在台湾东部，光是从台北坐火车回去，都需要六七个小时，是非常遥远的地方。所以回家对我来说，就是一路的风景，沿路会出现很多有感觉的画面。”
我们在访问里也提到，姐姐纪晓君参加《中国好声音》的事。家家表示，她相当佩服姐姐勇于站上选秀舞台的胆量：“如果是我的话，压力一定会很大。很多人问我会不会参加类似的节目，我觉得我要先想清楚，为什么要站上这个舞台的原因。”
暂时不急于在选秀节目一展歌喉的家家，把时间都留给了专辑制作与现场表演。她花了好几年的筹备时间，一点一滴地完成《我想要的》这张专辑的收歌过程：“这几年我收了很多的歌，就试着一首首唱着试试看，我觉得自己可以做得更多。”
《我想要的快乐》的第一句，家家就唱“让我一路向北漂吧”。身为北漂青年的家家，在乐坛也经历过载浮载沉的阶段，现在终于有了足够底气，去面对真正的自我。她在新歌《不想认输》里，也表达了此刻的内心所想：“只是不想认输，把固执倒数再回到当初！”
到底什么才是家家的“超我”？
或许正如新碟中《为自己唱的童年》这段儿时录音一样，那个唱歌时最快乐、最本真、也最纯粹的自己，就是家家最超然物外的自我。曾经为别人而唱，现在学会为自己而唱，这样的歌手家家，Larger than life（比生命还大）。
“只要一个瞬间，可以大声歌唱”——听了家家的《为自己唱》，就让我们也开始为自己的生命而放声歌唱吧！今天之后，一起找回那个我想要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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